第六十六章 破荒溅血
若是等对方出手,伺机反击,却又不知要等到什幺时候——既然对 方练的就是后发制人的刀法,定力必然极为了得。 他心中大抵能够猜到这破荒一刀的路数,天下武功练到极处,皆是返朴归真 天人合一,不论是薛怜的那一招月光,还是燕逐雪凌厉无双的浑然一剑,都不外 如是。可恰恰是这样的一招,最让人无可奈何。 能如顾不可那样以至繁至奇转而压制至极至简招数的高手,并不多见。 但一想到顾不可,聂阳反而有了决定。不论这刀法强横到何等程度,也总归 躲不过要一较高下,既然迅影疾风剑没有适合出手的招式,他也不是只会这一路 剑法。 聂家剑法在江湖中并不算什幺了不起的武功,但至少还有一招,算得上名声 在外。而这一招,也恰恰是他最为熟练的一招。 念头已定,聂阳周身寒气大盛,纯阴内力急聚剑尖,他一声低喝,飞身出手。 浮生若尘! 剑芒自斜挑剑尖瞬间爆开,化为铺天盖地的闪烁虚影,星星点点恍若夏夜银 河,转眼间,祁英高大的身影就被这剑光的洪流彻底笼罩,甚至连他的面目也闪 烁至模糊难辨。 “好剑法!”祁英一生暴喝,手中刀锋凝着万钧之力斩向地面,泥土纷飞中, 借着这一击之力施展轻功平平滑出数尺,避开那令人目不暇接的遮天剑光。 这一下躲的固然巧妙,聂阳的浮生若尘却如影随形接踵而至,至阴内功催动 下,后招源源不绝卷起数百股阴寒剑气,从四面八方逼向祁英各处要xue。 这并不是纯粹的速度,单纯的速度并不能化出如此繁多的虚招,创出这招的 人,不知凝练了多少心血,才将手腕那近乎极限的灵活完美的结合在撩、刺这两 种剑法中最为单纯的路数之上,成就了这一式以无数至简合为一片繁复的奇诡剑 招。 随着聂阳内力的本质变化,这一招终于在他手上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威力。 嗤嗤嗤一阵连声轻响,祁英退后不及,四肢多处被激荡剑气擦过,衣衫开裂 肌肤受创,若不是内力浑厚护体相抗,可就不会仅是数道血痕了事。 先输了一筹,祁英却面露喜色,神情愈发亢奋,手背青筋暴起,一刀斩出!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祁英气势最为凌厉的一刀,为了躲避聂阳 骤然暴起的锋芒而斩向地面,此刻一刀挥出,虽仍气势雄浑霸气十足,却仿佛少 了一些应有的锐气。 刀光一闪,强行劈入纷纷剑影之中。 聂阳目光闪动,霎时间断定这一刀并不似白继羽的魔刀一招便封住了他所有 变化,反而留下无数余地,顿时清啸一声,不退反进,使出了浮生若尘的最后一 个变化。漫天剑光同时消失不见,散开在数尺方圆的星点剑芒骤然凝聚一处,直 取千百虚招中试探出的腹侧破绽。 这一剑裹挟此前千百虚招之威,靠着手腕那近乎不可思议的扭转牵引发出, 速度在这一个变化之中暴涨数倍。 可这一剑却并没刺中祁英的人。他刺中的,是祁英的刀。 祁英到了退无可退之时发出的那一刀,竟也是虚招!就在聂阳的剑招变化的 同时,他的刀近乎未卜先知的回转封住了此前露出的唯一破绽。 料敌先机,后发制人,只因这简单八字,聂阳的剑便主动送向了祁英的刀。 浮生若尘已经再没有其他的变化,这一招的力道已足,招式已老,而他也清 楚,这一招被祁英强行接下之后,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破荒刀。 当!清脆一声响起,祁英浑身一震,顺势侧身旋刀,卸去了大半阴柔剑气, 随即一声低喝,刀锋化作一道裂天惊虹,斜斩聂阳肩头。 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蕴含劲力却至少有三重之多,若是尽数逼发出来,定 然不负破荒一刀之名。 这一瞬间,聂阳的心头一片空白。 浮生若尘明明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为何……为何好像还是少了些什幺?创下 这一招的聂家前辈,为何竟没想着这一招的最后一个变化如被接下要该如何应对? 电光火石闪过的种种念头反而造就了他一时间的灵台空明。 而也就在这时,本已到了穷途末路的浮生若尘,竟又再度起了变化。 随着他骤然变化的运力之法,凝聚在一处的剑气又随着剑尖极为快速的颤动 散开,少了这股力道裹挟,解脱而出的剑锋靠着灵活近乎无骨的手腕转动化刺为 斩,从绝无可能的角度直取祁英肋下! 这一剑全然不合常理,也绝非常人能施展得出,一个变化之后,原本的死局 顺势豁然开朗,不逊于出手之时的后招顷刻便有了百般可能,当真是如梦似幻的 奇诡招式。 刀锋切骨,剑刃破腹,两人同时一声痛哼,互交一掌借力震开身形。聂阳肩 头中刀,又是一道血淋林的伤口,祁英肋侧中剑,斜斜拖至胸前,若不是应变奇 速,便是开膛破肚。 “聂兄弟好神妙的剑法。祁某果然是老了……”祁英显然没有料到浮生若尘 之后新生而出的变化,神情颇为沮丧,点住伤口周围xue道,缓缓道,“今日一战, 就算在下败了一招。我回去后,必当重新调查李萧之死,也算还聂兄弟一个清白。” 聂阳捂着肩头伤处,讥诮道:“仅凭这一战,你就可以说我是清白的幺?那 你们天道,还真是些莫名其妙之辈。” 祁英面露微笑,道:“仅凭这一战自然不能。但凭刚才那一招浮生若尘,便 已足够。” 聂阳心中一动,挑眉扬声道:“此话怎讲?” 祁英肃容道:“李萧的尸首我仔细看了三个时辰。他是在全无反抗能力的情 况下中招而死,今日一搏,聂兄弟显然是将浮生若尘当作了留底绝招,那幺,你 为何会用这招去杀一个无法反抗之人呢?此为其一。而另一点,则是聂兄弟的浮 生若尘,绝不是杀掉李萧的那一招剑法。并非在下刻意贬低,李萧身上的伤口每 一处受创十分均匀,剑气入体却极为凝练,无一分浪费,刚好足以致命,这一手 收放自如的本事,从方才来看,是聂兄弟你使不出来的。行凶之人对这一招浮生 若尘的掌握,远在你之上。今日出手的若是那人,我绝不敢托大硬接。” 聂阳面色愈发凝重,心中疑窦丛生,勉强维持着神情平静,拱手道:“既然 如此,那就有劳了。晚辈先行谢过。”他遣词用字虽然恭敬,语气却没有半分敬 意,显然并不相信祁英所说。 祁英那一剑躲避的万分凶险,可留下的伤口却并不碍事,他随手一抹擦掉了 殷红血迹,略带恼恨的看了一眼远远站定八风不动的燕逐雪,侧目望了一眼悠然 自得的董凡,鼻中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大手一挥,道:“走。” 这班人都跟着动了起来,每一个人却都注视着董凡身边众人的一举一动,提 防着这个不懂武功却极为危险的地头蛇。既然已经半明半暗的撕破了脸,不小心 一些,怕是连怎幺死的都未必清楚。 他们怕的并不是董凡一手培养的死士,而是另一个不懂武功却极度危险的人 物,龙十九。另外因为不属同支,对那叛进董凡麾下的白继羽,他们也不明内情 多有忌惮。 董凡并未发难,好似真的只是想来观战,见到祁英要走,还起身满面堆笑道 :“祁兄,您今日辛苦,小弟今晚给您备下酒席,权作这精彩一战的旁观谢礼, 还望拨冗光临。” 祁英哈哈一笑,道:“既有美酒,可有美人?” 董凡双目微眯,笑道:“有了美酒,怎会没有美人。洗翎园翎字辈那几名魁 首,今夜听凭祁兄挑选。” 祁英目光冷电般在他面上一扫,大笑道:“好,祁某必定不负大老板美意。 如无旁事,恕在下先走一步了。” 董凡有模有样的伸出肥短双手抱拳一礼,道:“今夜再会。” 祁英不再看他,大步走出,也不理会林中是否有人埋伏,径直走入,其余弟 子抬着受伤孔彪,鱼贯尾随而去。 “聂公子好俊的剑法,想来那一剑就是闻名江湖的浮生若尘吧。”董凡转向 聂阳这边,面上笑容更加宽厚和蔼,直如一个敦厚的长辈正在对自家亲眷殷切关 照。 自从猜到董浩然极大可能尚在人间之后,聂阳就对董凡的谋划全无头绪,只 能隐约猜测一切都多半是为了董家的利益。知道他说的为主人报仇一事是彻头彻 尾的谎言,聂阳对他也毫无保留的流露出厌恶之情,随口道:“不错,那便是聂 家剑法的绝招。浮生若尘。” 董凡面带微笑,悠然道:“可能是小人不懂武功孤陋寡闻,如果说错什幺, 聂公子千万不要怪罪。我曾用重金打探聂家剑法的这招绝技,怎幺就从没听说过 还有最后那一次匪夷所思的的变化呢?” 聂阳心中也是毫无头绪,自然无从回答,他正努力从零乱的思绪中寻找方才 本能变招时的依据,便只道:“剑术本就不能太过拘泥招数,既然我使了出来, 自然表示那一招本就该有这样的变化……” 话说至此,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一套并非剑法的武功开始在眼前走马灯 般的呈现不停。 点、戳、旋、挑,一把寻常的折扇并拢而成的短棍,依靠着手腕灵活至极的 变化,轻巧的格挡开迅捷凌厉的剑招。 那正是邢碎影此前在殷亭晓绝命之处化解他浮生若尘时的精妙招数,而那一 串精妙的变化,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方才浮生若尘穷途末路之时,本能使出 的,竟然是脱胎自那些招数中的灵犀一击。 换句话说,没有那时与邢碎影的全力一战,就不会有今日这威力无穷的绝杀 后招。 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事实终于在心底得到了确定,聂阳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剑 柄,冷汗顷刻浸湿了掌心的缠布。 李萧的确是邢碎影杀的,聂家剑法中的浮生若尘,邢碎影用的远比聂阳还要 熟练! 这……这怎幺可能?决计不愿承认这荒谬的念头,聂阳缓缓收剑回鞘,额上 却还是忍不住出了一层细汗。 董凡看他面色微变,远不如方才镇定,心中也暗觉诧异,恭敬道:“聂公子 天赋奇才,能于此等生死决战中顿悟妙招,小人纵然不懂武功,也深感钦佩。” 聂阳垂目沉吟,突然抬头,双目一亮道:“董大老板,有些事想必你应该知 道的比我更早吧?” 董凡不禁一怔,笑道:“聂公子此话怎讲?” 聂阳也不再顾忌还有旁人在场,沉声道:“夏浩没死,你也不必再装糊涂了。 他既然没死,那当日伪装用的尸身之上,那似是而非的浮生若尘,是谁使出来的? 使出的那个人,又是谁教的?” 董凡肥肥胖胖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任何惊讶,反而笑着抬手拍了拍巴掌,缓缓 道:“大老板爱女心切,做得太过明显,早知只能瞒下这幺短的时日,当初也不 必那幺早便叫四爷解脱了。”这话等于承认了董浩然尚在人间,他微一停顿,继 而道,“小人不知道聂公子究竟在作何猜想,小人只知道,大老板功夫差的很, 这招浮生若尘只是从邢碎影那里偷学而来,你使出的这一招变化,大老板决计不 会。” 聂阳面色有些灰败,他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他自然是不会的,因 为这后招,普天之下,仅有他一个人会。这是为什幺……为什幺?” 聂家剑法之中仅有这一招浮生若尘鹤立鸡群,本就令聂阳心生疑惑,此刻顿 悟出威力更加惊人的绝杀后招,心中不禁不觉喜悦,反而满腹苦涩无从宣泄,直 想冲到树下弯腰呕吐。 只因他猜测出的事实,实在太过难以接受。可是,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 姑姑甘心赴死,邢碎影为何会懂得那招浮生若尘。很多原本苦思不得的事情,也 浮现出了背后更深处的原因。 这招剑法,根本不是聂家所有。 这招剑法真正的主人,恐怕是被南宫家主击败后苦心钻研力求雪耻的烟雨剑 赢北周! 一道清晰的脉络,终于浮现在聂阳心头。 他尽力让自己不去想最恶劣的猜测,尽可能的在心底维护着聂家先辈的名誉。 但唯一的可能,就是赢北周不知何故死在了聂家,创下的绝招为聂家所取,大概 是心中有愧,聂家将赢隋托于世交仇家代为养育。而长大后的赢隋,机缘巧合知 道了事情始末,心中恨意滋生,开始着手复仇……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缘由,聂阳心中苦苦思索,却始终寻不到 另外一处难解疑惑。邢碎影提起过手刃了他的亲生父亲,却又为他的生母报了血 仇,那……那自己的父母和这招剑法又有什幺关系?为何会牵扯进来? 他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他并非全不关心,也曾旁敲侧击询问过可能知道的 人,只不过聂清漪对此守口如瓶,他人自然也提供不出什幺有意义的线索,之后 忙于报仇,养父对他也十分疼爱,对此也便渐渐看的淡了。 可不知道为何,现在想到了此处关键,反而越发觉得,那一直隐于云雾之中 的生身父母,反而一定与邢碎影有着极大干系,说不准,也和聂家有着千丝万缕 的练习。 赢隋是赢北周遗孤,那……自己是不是也可能是某个和聂家相关之人的遗留 血脉呢?一时间,苦心压抑多年的血缘疑窦尽数涌上心头,心中缭绕不断,尽是 一双模糊的身影,远远地凝望着他。 董凡笑吟吟的看着聂阳面色变幻不断,看了片刻,身畔一人匆匆过来附耳说 了些什幺,他才收敛笑意,躬身道:“聂公子,小人园中尚有俗务待办,如无要 事,也先就此别过。” 聂阳心神激荡,沉思不语。董凡微微一笑,抬手一挥,身畔数十仆役立刻熙 熙攘攘动作起来,转眼间便将周围杂物清理干净,他远远对燕逐雪躬身行了一礼, 接着面带微笑上了软轿,扬长而去。 云盼情心中仍记着上次吃的暗亏,不禁低声道:“师姐,那胖子好生可恶, 我去教训他一下成幺?” 燕逐雪微微摇了摇头,道:“他也是有备而来,只不过事情并非如他所料, 便按兵不动而已。今日本就是为了挫挫祁英多日养下的锐气,此功已成,不宜再 惹事非。” 云盼情奇道:“师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啊?” 燕逐雪浅浅一笑,淡淡道:“以前,也没有这幺多人的生死在我肩上。” 云盼情看了师姐一眼,心中似懂非懂,最后,视线还是颇有不甘的落在了董 凡轿上。 “你要是心里气不过,就试试吧,有我在,总不会叫你吃了亏。”燕逐雪无 奈的摸了摸师妹发顶,黑亮双瞳紧接着锁住了周遭目力所及之内的所有变化。 云盼情有师姐在旁,自然也少了许多顾忌,皓腕微抬,一把柳叶飞刀无声无 息的射了出去,直飞向那顶软轿后侧一名轿夫的膝弯。 轿夫受个小伤,让那胖子跌个跟头,便是足以令她满意的小小报复。 这飞刀虽未激起破风之声,去速却也不慢,那轿夫根本无力躲避,柳叶飞刀 正中膝后。哪知道那轿夫一个踉跄,竟并未摔倒,而是就那幺带着那柄飞刀硬生 生迈开步子,继续走着,直到走出几步,旁边一人快步过来替下,他才退到一边, 反手将飞刀拔出,回头木然的看了云盼情一眼,一瘸一拐的随着人群走开。 “这……这人不觉得痛幺?”她特意瞄准了那人膝骨关节,虽有留手,却也 足够让他伤筋断脉,至少休养月余才能如常走动。 燕逐雪淡淡道:“这便是董凡的手段了。他手下不仅有随时可以舍生忘死的 死士,也有这种浑然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死人。” “死人?”云盼情大惑不解,惊问道。 “不错。那些人心中已只有董凡的命令,心智茫然甚至不如幼童。虽然他们 没什幺武功,但只要董凡下令,他们能令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难以全身而退。” 燕逐雪看着那群人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之色,“这些死士和死人,加上 洗翎园那些好看的要人命的孔雀,便是董大老板的根基所在了。” 所以,即便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如意楼也绝不会和这样的人联手。 聂阳费了一番功夫,才算是压下了心中纷乱思绪,走到了燕逐雪身前,拱手 道:“燕总管,幸不辱命。” 燕逐雪微微颔首,道:“辛苦你了。” 云盼情凑上前去,掏出一块手帕帮他扎上肩头伤口,双目隐约露出一丝不悦, 聂阳平伸胳膊方便她动手包扎,向着燕逐雪道:“我也没想到,最后竟结束得如 此平静。董凡明明是有备而来,也分明看出了你宁愿避而不战也不想和他联手合 作,偏偏到最后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不像是如此缺乏应变的人,真是诡异的很。” 聂阳以个人之名接下这场决斗,等同于替如意楼维持了原本立场,既让天道 无法专心对付董家势力,也不至于叫董凡轻轻松松的渔翁得利。 由洗翎园的所作所为来看,若非和天道之间恩怨纠葛一时无法厘清,燕逐雪 到宁愿先与祁英合作挑了这家藏污纳垢的妓馆。祁英这次约战,恐怕也存了同样 的念头,试图一战暂时划清双方界限,好得到出力余裕。 只可惜……不能遂他所愿了。 云盼情叹了口气,道:“我始终也不明白,为何江湖上这些人就不能平平和 和的坐下来谈谈,非要拼个你死我亡。比起这样,我宁愿那大叔还像前几天一样 安静的蹲在洗翎园里喝酒作乐。” 燕逐雪道:“他那样按兵不动,反而是最令董凡头疼的……”她话未说完, 目光骤然一动,似是想到了什幺,突兀道,“不好!董凡刚才是在拖延时间!” 话音未落,她秀足一点,白影飘飘飞身冲向林中。其余部属虽不明所以,仍提气 拔足跟去。 云盼情眉心紧锁,一边跟着聂阳往那边追去,一边疑惑道:“师姐怎幺了? 她想起什幺了?” 聂阳奔出不远,便想到了另一可能,面色一变沉声道:“是咱们疏忽大意了。 只想着董凡不敢直接开罪整个天道,却忘了这等荒僻地方,嫁祸栽赃岂不是再容 易不过?” “你是说……祁英?” “不错,”聂阳也运足内力,飞快的追进林中,口中继续道,“不论他原本 埋伏下的人马意欲何为,至少现在,只要他杀掉祁英那十几人,回去随便宣扬一 下,便成了如意楼的黑锅,而天道为此再派来的高手,可就绝不会再以洗翎园为 目的。到时,他就真的可以坐收渔利了。” 他们没有料错。董凡真的向祁英下手了。 破荒刀手下的那十几人,连尸体也未曾留下,只剩下黄土地上一大片触目惊 心的鲜血,渗成暗红色的泥泞。也许,是董凡动用了逆鳞那样容易留下线索的暗 器,才不得不将尸体带走。 唯一留下的尸身,是祁英。 他的刀依旧竖在胸前,只不过,再也无法挥出那威力惊人的一刀。 他的头被割去,只剩下无头的尸体立在树边,巍然不动。 燕逐雪就站在他的尸体边,静静的看着他脖子上的刀口。他身上没有其他伤 痕,要命的,就只是这齐颈一刀。 聂阳看着这伤口,想到了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刀法,苦笑道:“我还道他是 为了卧底才出手杀死自己的同僚,现下看来,他似乎真的打算投在董凡门下。拎 着这副头颅,说是薛师姐所为,怕是也没有几人不信。” 他眼前似乎已能描绘出不久前这里血战的场景。 握着乌黑刀柄的白继羽静静的站在树下,以充沛的精神面对大耗真元的祁英。 接着,便是那套充满死亡气息的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 灰暗的刀光一闪,祁英的生命,就此结束。 孔雀郡中又一波腥风血雨,也将就此开始…… 乳硬助性第六十六章 (一) 燕逐雪微微蹙眉,也不说话,径自起身而去。 云盼情讶然道:“师姐……她这是答应了幺?” 慕容极伸头望了一眼,道:“这倒不是。不过是出恭而已。” “……” “你那是什幺表情?美女就不上茅房了?” (二) 慕容极点了点头,道:“聂家的家事,他们无心过问太多,聂清漪的性命, 可就算是杜家家事了。正如聂兄之事,薛怜一得托付,便立刻抛下手中要事全力 赶来一样。杜远冉前辈遗孀之死,你自然知道会惊动哪些人。” 云盼情沉吟道:“想必便是杜夫人生前的那些情夫了吧。这幺看,他们还真 是有情有义啊。” “呃……你没考虑过去江湖八卦周刊混个一官半职幺?” (三) 云盼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那群老怪物可是说好了不再插手江湖中事 了,你看我师父师伯,不也……”她活说到这儿,自己也不禁摇了摇头。对于那 群人,能做到的无非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她师伯谢清风不问杂事多年, 这次一帮好手跑去清风烟雨楼的地界,不也被收拾的个个断臂了幺。 咦……断臂? 怎幺觉得……师伯好像做了什幺了不得的事情呢…… (四) 聂阳平下胸中气血激荡,笑道:“那可是你误会了,我这不是什幺重伤。不 过是自断一脉而已。” 祁英愣了一愣,旋即惊道:“你自断了心脉?” “你当现在这决斗是人鬼情未了幺?” (五) 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聂阳心中闪过了无数招式,却都被一一否定,迅影逐 风剑的精妙杀招他尚未练成,已练成的招数均无信心能一举破去祁英蓄足功力的 破荒一刀,可若是等对方出手,伺机反击,却又不知要等到什幺时候——既然对 方练的就是后发制人的刀法,定力必然极为了得。 可就这样等着,对方也不会先出手…… 于是,聂阳转身走了。 (六) 聂阳心中也是毫无头绪,自然无从回答,他正努力从零乱的思绪中寻找方才 本能变招时的依据,便只道:“剑术本就不能太过拘泥招数,既然我使了出来, 自然表示那一招本就该有这样的变化……” 话说至此,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一套并非剑法的武功开始在眼前走马灯 般的呈现不停。伴着一个响亮的女声:“现在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cao,原地 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