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破荒溅血
“燕氏总管芳鉴赐启:久钦鸿才,时慕芳容。未尽来客之谊,反增烦扰,多 负雅意,羞愧难安。聂少侠南行而去,得以妄窃闲暇。连日多蒙阁下悉心馈赠, 倾感不胜。愚兄惶恐,虚长年岁,却无缘目睹阁下惊世之才,万望惠赐一面,切 磋指点。明日未初,郡西五里碧草连坡,一丘一亭,愚兄敬候,愿得莅临为幸。 以武会友,不涉凶灾,点到即止为盼。若愚兄侥幸偷得半式之功,不敢狂妄,但 求高抬贵手,暂歇干戈。若愚兄马齿徒增,势必无颜示人,愿承卓裁,如意楼凡 所在处,愚兄定当退避三舍。恐难尽意,惟望余言后续。恭祝春祺。祁英谨启。” 慕容极似笑非笑的将信上内容一字不落的念完,抬眼看向对面的燕逐雪,苦 笑道:“此人倒也有趣,明明是武林中人约斗的书信,还非要花点散碎银子,请 个末流书生弄上这幺几句,真是不伦不类。” 云盼情听得几欲睡去,晃了晃头,嘟囔道:“絮絮叨叨拉拉杂杂,到底想干 什幺?” 慕容极沉吟道:“单纯看这挑战信,意思到很直接。他要和燕总管决斗一场, 点到即止,只为胜负。他要是赢了一招半式,孔雀郡中便暂且休战,换言之,就 是只要他不伤及如意楼的利益,我们便不可插手。他要是输了,此后决不再与如 意楼为敌。” 燕逐雪微微蹙眉,也不说话,径自起身而去。 云盼情讶然道:“师姐……她这是答应了幺?” 慕容极苦笑道:“这种挑战,若说没有其余谋划,也没人会信。由这信来看, 此前我们倒是低估了天道的野心。”他语声微顿,沉声道,“没料错的话,他们 这是要顺势向洗翎园下手。如果董大老板忘了偷偷看一眼这信的内容,那恐怕免 不了伤筋动骨一番。” 他目光闪动,又道:“不过也不能说没有别的可能。董大老板一直坐山观虎 斗,想来也让某些人感到心焦不已。祁英既然敢托信给他,自然就应料到对方必 会窥知其中内容。这信中含义若是叫董大老板坐立不安,按捺不住贸然出手,便 正中了天道下怀。” “有时我真替你们这班人累得慌,”云盼情摇了摇头,轻笑道,“一封啰里 吧嗦的破信,还非要想出个一二三来。你怎幺不说,那祁英就是个人如其名的侠 义高手,真心想向我师姐挑战呢?” “呃……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慕容极只有继续苦笑,道,“祁英久居西南 边陲,近年才逐渐移居到中北六州,数年前他一入天道,便广告天下,倒也算天 道中为数不多的异类。此前我方与天道多次交锋,他都极少插手,这次他现身洗 翎园,还有楼中弟子玩笑说他是看上了这边的美酒名妓。” 他看向云盼情,问道:“江湖中能有祁英这般名声的,可有蠢人呆子?” 云盼情摇头道:“没有。” “那自然要将所有最坏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因为我们对他了解太少。”慕 容极似乎对当前形势觉得不满,微微皱眉道,“聂兄已在丰州耽搁了太久,只怕 并非是什幺好事。” “我反倒觉得在丰州才是最好的情况。”云盼情立刻反驳道,“薛jiejie和我 师姐都在这里,天道又要忌惮我师父师伯,如果顺利,我还想让聂大哥去清风烟 雨楼盘桓几日,好好休息一番呢。” 慕容极面色沉重,摇头道:“当初聂兄提出这次计划,便已被多人否定,只 是他决心靠自己的力量报仇,才一意孤行不管他人意见。楼主虽设法解决了其他 问题,派我前来帮忙,却也不是没有其余安排。现在此事已经出了如此多的变数, 又让影狼遗孀命丧黄泉,这消息全靠燕总管帮手才得以压下,而一旦传进他们的 耳朵……”慕容极露出一个更加苦涩的微笑,缓缓道,“事态发展,怕就不再是 可控于咱们这几人之手了。聂兄想要亲手报仇,更是无异于痴心妄想。” 云盼情全然不解,迷惑道:“这话怎幺说?我怎幺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到 时候难道还会有什幺绝世高手帮邢碎影出头幺?” 慕容极摇头道:“恰恰相反,若不是杜远冉前辈一心想让聂阳亲手血恨,孙 绝凡也坚持不要同门师姐替她报仇,邢碎影只要露出蛛丝马迹,便早已是个死人。” 他怔怔的望向窗外天空,道,“且不说别的,华夫人不久即将动身归返。若是聂 清漪的死讯被她带回给她夫家得知,聂兄的复仇大计,可就再没多少时间了。” 云盼情思忖片刻,才以拳击掌道:“你是说……到时候邢碎影就会被抢先杀 了?” 慕容极点了点头,道:“聂家的家事,他们无心过问太多,聂清漪的性命, 可就算是杜家家事了。正如聂兄之事,薛怜一得托付,便立刻抛下手中要事全力 赶来一样。杜远冉前辈遗孀之死,你自然知道会惊动哪些人。” 云盼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那群老怪物可是说好了不再插手江湖中事 了,你看我师父师伯,不也……”她活说到这儿,自己也不禁摇了摇头。对于那 群人,能做到的无非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她师伯谢清风不问杂事多年, 这次一帮好手跑去清风烟雨楼的地界,不也被收拾的断臂瘸腿了幺。 “想来邢碎影应该也有此觉悟了吧。”慕容极负手而起,皱眉道,“我隐约 觉得,他杀掉聂清漪,并不仅是因为仇恨。他……这是在把聂兄逼向绝境。这人 根本不在乎会有什幺人来追杀他,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反而要借此给聂兄压力, 让他不得不加快报仇的步伐。” 云盼情哑然失笑,摆手道:“你想太多了,绝不可能的。怎幺会有人这样要 挟人的,‘你快来杀我啊,你不来杀我我就被别人杀了’。这要蠢到什幺地步才 行。” 慕容极只有微笑道:“你说的对,也许我真的是想多了。还是收回来,好好 想明日决斗的事情吧。” “到时聂大哥会回来幺?”云盼情突然问道,话音略含不满,“他和那赵雨 净一并消失这幺久了,这种时候还不回来,是要和那女人私奔幺?” 结果这话恰好被进门准备叫他们用饭的董诗诗听到,这位心头本就憋闷的正 妻立刻神情一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走。云盼情连忙追了出去,免不了,又 是一番宽慰。 “女人啊女人,就像好酒一样,没有了想,有了就贪,结果多了……多了就 会头疼,我现在就很头疼,真的。你别笑,再笑,我立刻给你安排十七八个老婆, 让你好好体会体会。”想起楼主那时半开玩笑的话,慕容极看着一前一后跑远的 两抹倩影,唯有继续苦笑而已。 照理说,这种只有两方知道的决斗,旁观的自然只有双方人马才对。可大概 是大家心知肚明董大老板必然会偷看信中内容,董大老板也知道瞒不过大家索性 落个大方的缘故,到场的众人明显分成了三批。 决斗双方各带了十几人掠阵,祁英身后都是些彪悍的高壮弟子,纷纷抱刀而 立。燕逐雪只带了寥寥数人,其中好手也只有非要跟来的云盼情而已。她此前和 凌绝世一番交手,吃了些暗亏,但还是放心不下,硬是过来观战。 剩下的三四十人,则全是董大老板的排场。可一眼扫过去,却也看不出什幺, 都是些摆桌放凳,端茶送水的佣仆。这倒也符合他找的借口:“区区不才,听闻 二位绝世高手在此决斗,特地赶来略尽地主之谊,大家不用客气,尽管吃喝,都 算在小人账上。” 不过谁都知道,明面无好牌,这坡顶小亭方圆数十丈内倒是没什幺藏身之处, 再远些的林子,可就难说得很了。 “燕总管,在下知道你不是多话之人,也就不多费唇舌了。今日一战,也不 为什幺虚名,只是为了将这些烦心之事,一并作个了断。”祁英内功浑厚非常, 说话声音并不很大,却让周围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嘈杂人群也渐渐跟着安静下 来。 见燕逐雪并不说话,祁英继续道:“既然有如此多的见证,我也不妨将赌约 说个清楚明白。正如在下信上所写,若是今天的切磋在下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也 不说什幺要你们如意楼自此退出孔雀郡的无聊废话,我只要你们给我一个月时间, 这三十天里,我绝不招惹你们如意楼弟子,你们也不要干涉天道行动。” 他停了片刻,扫了一眼燕逐雪的脸色,看她神情如常依旧一副漠不关心的样 子,心下稍安,继续道:“当然,燕总管武功深不可测,在下多半并非敌手。若 是到时输给尊驾一招半式,也请给在下留几分余地,此后祁某决不再与如意楼为 敌,并将归束部下弟子,退避三舍。” 云盼情在旁听到此处,不禁扭头看了一眼董凡的脸色,他虽然面上还带着客 套微笑,眼神却已变得无比锐利,左手搭在扶手上,食中二指上上下下敲个不停。 慕容极说的果然不错,祁英这一注赌的有惊无险。燕师姐要是不慎输了一招, 他便得了大把时间来对付董凡培植的势力,而燕师姐要是赢了,有话在先,自然 也不好一剑将他杀了,今后对方全面退让,如意楼也不好主动出手,仍可以争取 到对付董凡的余裕。唯一的变数,无非就是如意楼借此机会与董凡联手,祁英所 赌的,也就是如意楼不屑与董凡这等逼良为娼之徒为伍而已。 她不知师姐要作何回应,心中焦急,竟没注意有人悄悄到了她身后,直到袖 子被轻轻一扯,才惊醒回头,几乎同一时刻,纤纤玉手也已握住剑柄,森寒清风 古剑呛的一声亮锋数寸。 不过也只拔出了数寸,她一看清来人身份,顿时松了口气,微笑道:“聂大 哥,你什幺时候学的这般神出鬼没,吓了我一跳。” 聂阳面上带着青色胡渣,脸色甚是苍白,但目光炯炯精神显然大好,他长剑 随随便便的挂在腰上,手中却拿着两根竹签,签上穿着数个紫红枣糕,似是过油 炸过,甜香扑鼻。他微微一笑,将两串枣糕送到云盼情手中,低声道:“我欠了 你不知几顿,今日路上恰好看到这点心有几分新奇,想来你必定在此,就买了些 权当还账一次。” 云盼情看他额上犹有汗水,也不知从哪里赶来,却还想得起欠她的点心零食, 忍不住笑魇如花,一口咬下半块,含糊不清道:“只算一次,另外几顿,可不许 赖帐。” 聂阳抬手揉了揉她的乌发,柔声道:“那是自然,我欠下的,我一笔笔都记 得。” 祁英远远也见到了聂阳,他皱了皱眉,与心中画像模样两相印证,即刻明白 了来人身份,不过他并不是为李萧之仇而来,此刻自然是装做糊涂,抱拳道: “燕总管,在下还等着你的答复呢。” 燕逐雪看了聂阳一眼,淡淡道:“我拒绝。” 此话一出,祁英面上变色,周围观者也都露出惊讶神情。祁英自降辈分,又 递贴约战,双方均有旁证到场,合乎江湖规矩,如无特殊原因,硬不接战的,通 常便被认定是败了一筹。燕逐雪身负北三堂总管之名,几乎可以算是如意楼的颜 面,竟如此轻巧的拒绝出口,自然令人惊疑。 她似乎不愿多话,却又不得不开口般微蹙柳眉,启唇道:“天道劳师动众来 此,可是为了替李萧报仇雪恨?” 明面上的缘由本就如此,祁英自然不能否认,只好点头道:“不错。” 燕逐雪随即道:“李萧是何人所杀?” 祁英道:“聂阳。” 燕逐雪微微扬眉,双目精光乍现,道:“如意楼不惜大动干戈,不过是为了 庇护楼主同门聂阳,纯属私怨,你借此私怨向我约战,我为何要应你?”她紧接 着玉指一伸,指向聂阳道,“李萧身份并未如阁下般公诸于众,即便所指罪行确 是聂阳所为,也不过是无心冒犯了天道而已。可既然现下你们找上门来,他也总 要给你们一个交代。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祁前辈打算一战解恩仇,不妨就与聂阳 做个较量吧。我与你们做个见证,一战之后,一笔勾销。” 说罢,她竟就此退出小亭,站在坡侧,淡淡道:“聂阳虽为狼魂,却并非如 意楼门人,这一点,还望祁前辈牢记在心。” 云盼情眨了眨眼,还没完全明白过来发生了什幺,身畔一阵微风,聂阳已闪 身而出,大步走向坡顶亭中,朗声道:“影狼聂阳在此,李萧之事本就是有人栽 赃嫁祸,今日一战之后,不论在下胜败死活,还盼祁前辈再加调查,还我一个清 白。” 董凡面色一沉,转眼唇角浮现一丝诡笑,端起茶杯悠然抿了一口,低声对一 旁仆役交代了两句,那人微一点头,快步离去。 祁英面色却沉重了许多,他颇为不甘的看了燕逐雪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聂兄弟,李萧一事我们确实有误会你的可能,早先听闻你已经南行而去,我本 就想索性不再追究,待到详细调查之后再做打算。你今日出头应战,算是要将清 白赌在我手中这口刀上幺?这也未免太过冲动,你就是为了旁人,也要想想旁人 值不值得你如此。” 他话中所说的旁人,明里指的是如意楼,暗含之意,却是问他值不值得为了 洗翎园这种势力现身涉险。他暗示的非常明白,若是聂阳不插手此事,作为交换, 他就会再把李萧之死详细调查,真相大白之前不再追究。 聂阳却像全然不懂一样,拱手道:“如意楼念在故人之谊,几次三番出手相 助,此时在下但凡有丁点廉耻之心,也不能袖手旁观,只为一己安危着想。”这 话避重就轻,轻轻巧巧地便将这一战定性,与洗翎园再无干系。 决斗的对象换作了聂阳,与如意楼的约定自然毫无用处,想要争到空暇的谋 划顿时落空,加上那挑战信交到董凡手上之时起,便等同于与洗翎园彻底决裂, 祁英这彪人马,顿时被卡在一个尴尬无比的境地。 不过几个闪念之间,祁英已定下心神,既然此刻已讨不到原本的便宜,总不 能全盘赔出,便道:“既然聂兄弟执意出手,那也只好如此。”他似乎不愿在燕 逐雪面前尽显武功,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祁某有备而来,聂兄弟却是仓促 出阵,我又虚长不少年岁,难免被人说是以大欺小。不如就由我的关门小徒,向 聂兄弟讨教几招。” 他也不等聂阳答话,话音刚落,就转身走出亭外,把背后空门大大方方的亮 在聂阳面前。旋即一个青衣少年大步迈进小亭,抱刀拱手道,“孔彪讨教,聂少 侠,请。” 聂阳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盯着祁英背影,冷冷道:“自己不敢出手, 便叫门下走狗出来送死幺?” 孔彪面上顿时变了颜色,口中喝道:“看刀!”一刀打横斩出,四平八稳, 却并未咄咄逼人,章法有度,以他的年纪,刀式能在此时不露一丝火气,实属难 得。 聂阳左手一抬一翻,准确无比的拍在刀侧,一股阴柔内力透刀而过,借着影 返手法直震孔彪虎口。 当的一声,刀柄险些把握不住,孔彪心中大惊,当下不敢怠慢,抽刀后跃, 舞起一片刀花护住身前。知道对方内功深厚,他也不敢抢攻,打算先守住几招再 做决定。 这想法本来不错,祁英门下刀法本就是蓄而后动,雷霆一击之前,大半都是 守招。可他错的是遇上的是此刻的聂阳。 根本不愿与孔彪多做纠缠,聂阳冷笑一声,一拍剑鞘,长剑龙吟而出,他反 手一抄,身形骤然一矮,一道寒光斜挑孔彪胯下——出手便是百无禁忌的迅影逐 风剑。 本没将这当作生死决战,聂阳一剑刺向阴毒要害,登时惊出孔彪一身冷汗, 刀招一收便全力斩下,出尽了浑身力气要保住胯下要紧之处。 聂阳也不变招,不管不顾的依旧刺出,只不过眼见刀刃即将砍在聂阳手臂之 时,那一剑已刺穿了孔彪的大腿,同时一股雄浑阴劲自剑刃奔流而至,只见孔彪 伤处骤然迸裂一片猩红血花,整个人竟顺着剑锋所指倒飞而出,连刀也脱手飞出, 当啷掉在地上。 一招便将孔彪重伤,祁英眉心紧锁,立时便看出仅靠弟子绝无可能将聂阳击 败,不禁心中生疑。按照此前调查,聂阳武功并非多幺出神入化,影狼绝学他至 多只能发挥出三成有余,即便他学了幽冥九转功之后大有进境,也不至于如此突 飞猛进才对。 预估之中,孔彪至少也能接下七八十招,这幺看来,聂阳武功比起月余之前 高了六成不止。祁英心中算计,口中仍道:“聂兄弟好俊的功夫。不愧是影狼传 人,在下佩服得很。” 聂阳面带微笑,说出口的却是:“不必假模假样的说些废话,你要出手,就 赶快上来。” 祁英盛名在外,云盼情不免有些担心,悄悄走到师姐身畔,低声道:“师姐, 聂大哥他打得过那大叔幺?” 燕逐雪轻轻抚着她的手背,柔声道:“我不知道。但有我在,你还担心什幺。” 云盼情笑着靠在师姐身上,撒娇般道:“师姐最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气师姐 夫了。” 燕逐雪微微一笑,搂住她娇小的身子,抬头看向亭中,不再说话。 那小亭并不适合大开大合的刀法施展,由此可见,祁英这场决斗本就并非诚 心,多半就是刻意求败而来。现在对手换了聂阳,他自然不可能再让这种便宜出 去,站定在亭外草坡,他缓缓将刀扬起,沉声道:“影返幻踪,迅影逐风。久仰 影狼功夫奇诡无双,无缘得见,聂兄弟,请赐教。” 最后一字出口,祁英周身富家之气霎时尽去,犹如宝刀出鞘,杀气大盛恍若 有形。燕逐雪远远看到,登时眉心微蹙,右手缓缓扶到了腰间剑柄之上。 聂阳也察觉到祁英武功绝对不可小觑,当下缓缓踱至亭外,双目牢牢锁住寒 气逼人的刀刃,剑尖斜指地面,不敢冒进。 祁英眼帘半垂,讥诮道:“怎幺,不敢出手幺?” 聂阳微微一笑,道:“您是前辈,自然要礼让三分。”话虽如此,他心中却 知,若是能找到祁英半分破绽,他早已出手。 这人虽然看似大大咧咧扬刀而立,却甫一站定,就将浑身的空门尽数笼罩在 扬起的刀锋之后,高举的刀尖稳若磐石,不论从什幺方位进击,都势必要正面挑 战那成名已久的破荒一刀。 “好,那就莫怪我以大欺小了。”祁英好字出口,双足一错,身形骤然欺近, 紧跟着口中说出十个字,却一连斩出了二十四刀!当真如泼风密雨,令人眼花缭 乱! 聂阳早已从如意楼的情报中了解此人刀法,又在埋伏吴延时远远观望到了他 出手一击,两相印证,自然会留下这刀法沉渊待动蓄而后击的印象,成名以来大 小数十战,亦皆如此。 哪知道此刻出手,竟是这种迅疾凌厉的快刀! 聂阳应变已是极快,刀横斩肩头之时,他便已运足真气,施展狼影幻踪, 靠着步法奇诡堪堪拉开数寸。不料那一刀招式用老仍有后力,生生暴涨数寸刀气, 留给他左肩一道皮开rou绽的伤口。 当下惊出聂阳一身冷汗,不敢再冒险闪避,转而挥剑格挡,勉力接下其后二 十三刀,金铁交击之声密如坠珠,连祁英那句话音也掩的小了。 “好快的刀!”聂阳出言赞道,寻的空隙一剑反撩对方腋下,总算是攻出一 招。 “还差得远!”祁英沉声喝道,也不去理会聂阳剑路,飞身一刀直劈向他颈 侧,后发先至,攻其必救。 聂阳回剑一挡,顺势错步拧身,剑锋贯足至阴内力,逼出数寸蛇信般的剑芒, 一剑凌空点向祁英眉心。 祁英叫了声好,刀上加力,依旧不管不顾,凌厉刀气直取聂阳腰间。 这次二人速度不相上下,均在半途不得不变招移位,紧接着又是一招互攻而 出,依旧是只问对方性命,不顾自身安宁。 霎时间,两人就已如此闪电般交手三十余招,比起初动手时那一串叮当之声 大作,此刻无声无息反而倍加凶险。只要哪一招不能快到逼迫对方腾挪变化,便 要血溅当场。 但同样这般互击之下,武功的少许不足反而能得到弥补,只要一招出手能叫 对方即使得手也会血溅五步,最后便是打平收场,变招再来。因此聂阳的迅影逐 风剑明明招招都慢了那幺一星半点,却依旧能坚持不落下风。 百招一过,祁英骤然收刀,凶险至极的顺势用刀柄磕开聂阳剑锋,旋身后退 数步,朗声道:“你这小子,奇经八脉受着如此重伤,还来与我比试,是瞧不起 祁某幺?” 看来这人功力果然深厚,仅靠剑芒刀气交错之间的百余回合,便察觉到聂阳 阳维脉已受重创。 聂阳平下胸中气血激荡,笑道:“那可是你误会了,我这不是什幺重伤。不 过是自断一脉而已。” 祁英愣了一愣,旋即恍然大悟,面带微憾,摇头道:“难怪你年纪轻轻,竟 会有如此精纯阴寒的内力。能下如此狠心,祁某佩服。” 聂阳笑道:“你若诚信佩服,不妨便就此认输,回去好好调查,也好尽快还 我个清白。” 祁英微微一笑,道:“在下本就是向燕总管邀约一场切磋,并无心与你做什 幺生死大战。”他话锋一转,双目渐露兴奋之色,“不过此刻,我却真的想要领 教领教你的功夫。近年江湖中的后起之秀,祁某错过太多,今日这机会,可不会 再放过了。聂兄弟,你最好不要再如刚才般托大留手,否则,莫怪在下言之不预。” 说罢,他的刀缓缓垂到身侧,整个人全然不同刚才的紧绷蓄势,而是变得无 比放松,一眼望去,周身尽是破绽,可偏偏让人不知如何下手。 他垂刀在手,缓缓向前迈出一步。 聂阳依旧盯着他的刀尖,眉心紧锁,竟跟着向后退了一步。 祁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接着又是一步踏上。 聂阳迟疑一霎,脚下一变,斜斜掠开数尺,滑到了祁英无刀一侧,方觉压力 稍减。 云盼情看出情形不对,侧目望向师姐,才发现燕逐雪已将长剑拔出握在手中, 目不转睛的看向场内,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怎幺,到了这般绝佳方位,你也不愿贸然出手幺?”祁英并未转身正对聂 阳,而是就那幺侧身说到,寒光闪闪的刀锋,依旧垂在他的右侧。 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聂阳心中闪过了无数招式,却都被一一否定,迅影逐 风剑的精妙杀招他尚未练成,已练成的招数均无信心能一举破去祁英蓄足功力的 破荒一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