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
临近傍晚,我和西奥多终于来到了一处城镇。在城镇不远处的森林中停下马车,用法术遮掩后步行进了城镇。 走进旅馆时,前台打着哈欠的男人头也没抬,只是堪堪撇了我们一眼。 「一晚10银币」说着,从柜台下摸出一把钥匙。西奥多摸出两枚银币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的开口「两间吧。」 我抱着手臂挑眉看向他「不想和我睡一起吗?」 西奥多没有理我,接过男人手中的钥匙递给我一把,先一步转身走上了楼梯。 我伸手接住西奥多抛来的铜钥匙时,指尖蹭过他掌心的薄茧。这枚带着体温的钥匙在暮色中泛着暗红,齿痕深深浅浅地咬进我的皮肤。 隔墙传来松木地板轻微的呻吟时,我把法杖放在桌子上。 出城堡时,我们带的东西很少,西奥多在半夜时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把需要的东西都塞进了马车里。 有些划痕的壁纸将隔壁声响滤成朦胧的絮语,像隔着层蛛网。当布料摩擦声混着金属搭扣的轻响传来,我蹬掉靴子爬上床,赤裸的膝盖陷进床褥。墙面沁着春夜的凉意,耳廓贴上去时有银器碰撞的脆响炸开,惊得我睫毛扫在粗砺的砖面上。 水声是在此刻漫过来的。先是铜栓转动的吱呀,接着是溪流跌落陶罐的潺潺,间或夹杂着布巾拧绞时水珠坠地的啪嗒。我猛然退开时,后颈撞上了摇晃的黄铜床架,震得头顶网纱簌簌颤动。月光正从露台门缝爬进来,在拼花地板上织出菱形的银网。 我将视线移向房间内的杂物,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很少,除了那柄法器。我走到阳台观察着这座小镇,楼下有一些马匹的停留,看样子有不少旅客来往,两间房的阳台离的很近,稍微跳一下就能轻松到达。估摸了一下时间,或许现在还能去找点东西吃,附近还有几家亮着灯的杂货店,也许可以买一些。 思考片刻,我便重新套上外套走下了楼,还是吃饭更重要。这里的镇民还算友善,老板趁着打烊前夕,多给我了我一份小吃,我喜滋滋的咬着夜宵朝旅馆走去。 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冷意,路上没多少人,但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让人无法忽视。我停下脚步环绕四周,只有几个路人被突然停下的脚步引的侧目一瞬。虽然没找到那视线的源头,但是无所谓,只要不是杀意的眼神,置之不理就行了。 我拎着手上的夜宵,停在了西奥多的门前,敲门的手刚落下的瞬间,我听见里面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疑惑之际急忙敲了几下房门,但无人应答。思考两秒,我回到房间推开阳台的门翻进了隔壁。 西奥多把窗帘和阳台门一起关上了,保密措施做的很好,但抵不住这旅馆的质量差。我掀开窗帘,映入眼帘的就是裹着浴巾倒在床边的西奥多,浴室门敞开着,衣服被他整齐的挂在衣架上,看着地板上的脚印,没有别人进来过,他应该只是倒在了去床上的路上。 我走上前打开房间的灯,然后蹲在西奥多旁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动不动的没有反应。我便伸手摸上他的脸颊,有点冷。 有什么不对,我思考着,抬手扶起了他的上半身,身体有些僵硬,一丝莫名的冷意顺着肌肤的接触攀上了我的脊背,伸手去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同样冷冰冰的。 西奥多死了 西奥多死了吗?明明不久前还是活生生的,为什么会突然死了?我环顾四周,将神力渡向西奥多,但他就像个无底洞,放出去的神力什么也触摸不到。我用力的抬起他的身体,将他抱向壁炉旁,噼里啪啦响着的柴火传来阵阵温热,我的手紧贴在他的胸口,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很让人怀疑。和路上那道视线有关吗?应该不是,我回来的比它早。那会是谁?追兵?谁会追我们呢,芬克斯吗?他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的。 虽然西奥多的死对我影响不大,但作为第一面见到的兽人,或许我心里还有几分惋惜,我将他放在躺椅上,那里还挂着他的衣服。 我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一边试图将抱着他的手臂抽出。 但是……为什么会被西奥多的“尸体”紧紧的抓住。我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尸体”,仍然是冰冷僵硬的,就像个木偶一样。 木偶?这个词一闪而过,我盯着抓着我的那只手,想起了那天的感觉。他的灵魂是死的,不是物理上的死亡,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那这样就说得通了,我接受现状的能力一直很快,他不死,对我来说倒是一桩好事,不过或许他的cao纵者会是一大阻碍。 我抱着他回到床上,一直抓着我不放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可能坐在地上等他一晚上的。躺在床上替他盖好被角,第一次和“尸体”睡觉的感觉很新鲜,我撑在他的上方,本来想借着夜宵在他这里赖一下,没想到进度这么快直接上床了。我嗤笑着,躺回他身边。 西奥多习惯起的很早,今天醒来时,第一个感受到的是被不知名物体挂在身上,紧紧的缠住。他侧目看向旁边的不明物体,是诺娜。 他心中一紧,明明昨天特意和她分开住了,为什么会和她在一张床上。他小心翼翼的挪开诺娜的手臂,掀开被子,自己的身子仍然裹着浴巾,该说自己浴巾裹得紧吗,或许吧。 西奥多躺着床上放空自己,感觉到旁边人不停的拽着自己的手臂,将头过分的贴近,轻轻的呼吸扫过他的肩膀,有些温热。 知道了自己那样她会说什么呢,如果她说不需要自己了那该怎么办,西奥多起身扶额苦恼着,再回头看向她时,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长发散在胸前,半支着身子正抬手扯着自己的浴袍。 我看着起身的西奥多下意识扯住了他,他似乎有些慌乱的,草草的扫过我的脸便移开了视线。也许是出于好奇,我坐直身子压向他,被子被我掀开甩到一旁,跨坐在他腿上的同时,手用力的摁住他的肩膀,轻轻摸上他的脸颊。 没有那么冰冷了,好像在被窝里被捂热了,试探着伸手探向他的鼻息,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之前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呼吸很轻,我敢笃定,至少他不是个正常兽。 西奥多看着表情风云变幻的诺娜,不禁扯了扯嘴角,然后抬手拨开了她试探鼻息的手。 「我希望你不要问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原因。」这不是谎话,西奥多只知道自己会在特定的时间昏死过去,醒来时却没有一点记忆。 我本来也没有想多问,看他一脸苦闷,心中倒是生出几分挑逗的心思。 于是指尖往下流连在他的胸口,因为呼吸很浅,所以胸口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不过手感倒是不错。 我勾起嘴角利索的收回手「那就快收拾吧,我们要继续赶路不是吗」 我想转身下床,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回头的瞬间,他将手伸了过来,盖住我的双眼。 从他身上散出的气息掠过我的鼻尖,我感觉到他迫近的下一个瞬间,有个柔软的东西触碰到我的嘴唇,那东西只是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然后缓缓远离。 回过神,他已经若无其事的披上了外套,是我昨晚替他挂在床头的。 旅馆门前接客的还是那个男人,离开前我向他挥了挥手。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赫纳维亚啊……」我坐在马车里摩挲着双腿,久坐的不适感和颠簸的感觉让我有些晕车。 西奥多靠在窗边有些出神,听到我的话回头睨了我一眼。也许是他很放松吧,把耳朵和尾巴全露出来了。 好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传送到那边去呢,要不是我现在的神力不足以支撑这种法术,我就不用在这里遭罪了。泄愤一般,我用力的捋了一把毛茸茸的尾巴。 「我该叫你什么呢,大主教?还是诺娜?」西奥多将视线移向我,同时收起了尾巴和耳朵。 「随便,我对称呼没什么喜好」我将双腿搭在他的腿上,然后身子往后仰着。 「……」西奥多张开嘴,但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淡淡的嗯着。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撇头看着窗外,绿色的树蓝色的天,看的我眼睛发麻,索性闭上双眼让晕车的感觉减轻些。 「……」西奥多没有回话,也许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我,也许是他什么也不记得。 这具身体原本的遭遇也很有意思,虽然不能见到第二座,但或许可以利用这具身体的能力见到第二座,前提是不在赫纳维亚掀起什么波澜。 我试着唤起神力,微小的金光朝着西奥多落下,瞬间变得金光闪闪的,不好意思,用成会发光的法术了。 我急忙正襟危坐,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 给马车小小的施了个魔法,以至于我们不用在外面风餐露宿,在夜幕降临时到达了第二个小镇。 也许是靠近赫纳维亚的领地,夜晚的空气有些闷热。我和西奥多走在小镇的路上,这里似乎是一个港口,因为空气有丝海风的味道。 因为是夜晚的缘故,小镇上只剩下几家酒馆开着门,我和西奥多推开酒馆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几只喝的酩酊大醉四仰八叉的鱼人。 鱼人吗……第一次见到,我不禁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酒馆的角落有个鱼人异常的惹眼,也许是他没有像别人一样喝的伶仃大醉,而是稳稳的一口接一口的喝着,不过那样和醉了也没什么区别。 这么思考着,和那鱼人对上了视线。水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遮掩住了其中的冷光,眼眶微红,也许是醉酒的缘故,双唇蠕动着,耳上的鱼鳍随着呼吸大幅度的张开闭合着。 仿佛漩涡一般,心里下意识产生了一丝怜悯。下一秒,西奥多挡住了我的视线。 「快走吧」玻璃珠般的绿色双眸在暖黄的灯光下一瞬不瞬的盯着我,高大的阴影将我盖住,见我回过神,才分了丝视线给那鱼人。 我看到他手上挂着的钥匙,还是两把,我努努嘴。 走过楼梯拐角,余光中瞥见那个鱼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次的房间离西奥多有些远,我踌躇着想进他的房间待一会,防止再出现昨晚的状况。 他的手搭在门把上,侧着身子看向我 「是真的担心我,还是怕耽误你找人?」 语气有些冷冰冰的,也许是生气了?我挑眉,抬手牵住了他垂下的手掌,塞给他一个紫色的宝石。 「如果害怕了,就叫我」,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推开自己的房门,一股难闻的咸味混着酒精味扑面而来。我扫视着房间内,背着身锁上房间的门,地板上有几条长长的水痕,一路滑进浴室。 看样子是遇上了不得了的家伙,想白蹭我的房间吗?门都没有。 把钥匙挂在腰带上,我在浴室门外站定。 「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拖出来?」我轻叩门扉,示意里面的鱼人。房间内传来一阵拍打水花的声音,然后归于平静,我给他选择的机会了。 浴室门没锁,轻而易举的就推开了,空间不算很大,窗户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所以没有能躲藏逃跑的地方。我看着被神力掐住脖颈的鱼人,是楼下的那个家伙。 他呲着牙,水蓝色的瞳孔泛着冷光,被打湿的银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想起来了,怪不得一直觉得鱼人很耳熟来着,是那群很少见但是会吞吃魔力的怪物。 杀又杀不掉赶又赶不走,于是一个约定不吃人类的魔法师,一个答应给他们上陆地的权力。 有意思,想吃我的魔力吗,是赫纳维亚疏于管理了,才让这群鱼人又开始兴风作浪。我恶趣味的圈紧了他脖颈的禁锢,被挂在墙上的他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 而后房门被敲响,我惊讶的回头,看向被挂着的鱼人,抬手将他虏了下来。 打开门,西奥多正垂着头思考着些什么,而那股熟悉的窥视感又一次出现了。 其实西奥多已经准备躺下了,扯开浴袍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挪动半分,他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个鱼人。诺娜塞给他的宝石正安静的躺在桌子上,被微弱的暖光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 「如果害怕了,就叫我」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掌心的温度,他大步走出房门,敲响了她的房间。 那只鱼人安安静静的被我甩在门边,这个方向正好能藏匿起他的身影,可惜他带来的味道怎么也散不掉。 西奥多站在门外皱着眉扫视起房间来,「你喝酒了?」他揶揄的看着我。 他走进房间的那刻,一直安分的吊着一口气的鱼人动了动头,露出那口鲨鱼牙对着西奥多咬去。以他的视角根本看不到这个鱼人,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扑向西奥多,用后背承受着鱼人的啃咬。 反应过来的西奥多抽出匕首,揽住我的腰往后一收,挥刀捅向鱼人的心脏,将他捅了个对穿。见他松口,西奥多扯住鱼人的手臂甩向房内,砸在地板上的身躯发出巨响,放在我腰间的手却带着几分颤抖。 「还好吗?」他遒劲的手指收紧,我重重撞上他胸膛,项链随着动作扫过颈侧,激起一片凉意。 背上传来钝痛,垂落的发丝都微微发颤,冷汗沿着额角滑进锁骨凹陷处。十步开外的鱼人瘫在地上,泛着荧光的鳞片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疼死了。」我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字,这群鱼人吞吃魔力的设定真是变态,光是被咬一口就感觉丢了半条命。 撑着身子走到躺椅坐下,我看着西奥多用刀挑起鱼人的头,蹲下身摇了两下,确实没反应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神力抹去身上的伤口,拽着鱼人的手臂将他丢到浴盆里,谁发现都行,别耽误我晚上睡觉才是。 转身看到西奥多在桌子旁坐下,无言的看着我。「他先闯进来的,我不认识他」我耸肩。 西奥多扯着嘴角将匕首收进刀鞘。 「在克勒斯城私藏敌国人士,在这里私藏鱼人」他有些咬牙切齿,喉结在阴影里上下滚动,他左手仍按在匕首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咬牙切齿的看着我,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般的顿住,只留下愤懑的双眼。 浴室里有那么大个鱼人,这房间我是待不下去了,想也没想的就拽着西奥多去了他的房间,离开时将我的房间门紧紧的锁上,站在门外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实在是舒坦,大步流星的跨进他的房间,我一头扎进了他的床榻中。 「你身上有他的臭味」西奥多无语的看着我,我埋在被子里头也没抬的挥起手,神力就是这么用的。 「要不要我也帮你来一次?」我朝他伸出手。 他没有说话,而是搂着我的腰把我的身体往里移去,就这么躺了进来。 如果快的话,明天就能到赫纳维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