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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不让。阿练听他们来回数句,心中已有几分了然。那唤做吕央的,应该就是先前看上赵王并且强嫁的吕氏女了,跟着她一起来的应是她的族人并仆从。朱虚侯的忍耐显然已至极限,一双利眼里暴出精光,亮得就像是他手中的那柄长剑,阿练听他咬牙切齿地道:“吕氏嚣张至此,是真当我刘家无人吗?”“就凭你?”那吕家子仍在火上浇油,一脸不屑地道。阿练怕他们真的在此处拼个你死我活,忙到刘章身侧低声道:“将军冷静一些,他们如此不过是为了激怒你。且不说将军身上带伤,打起来是你吃亏,就算是打得过,他们一状告到太后面前,将军如何自辩?不若暂且忍耐一时,容后徐徐图之。”她语气轻而快,吐字却极清晰,更兼音色动听,清凌凌的如春风化雪,刘章听在耳里,竟渐渐平息了心中怒火。阿练见他神色稍霁,顺势按下了他持剑的那只手,转而对那吕央道:“我们祭奠过赵王,这就走了,各位自便。”阿练其实跟吕氏没有直接的牵扯,那些人又不认得她,见她语气尚可,也就收了方才的嚣张姿态,看一眼赵王的墓,自先离去了。跟着阿练来的侍卫们看到方才剑拔弩张的情形,唯恐她有失,故也拔剑相护,这会儿也收了剑,自动退到一边。朱虚侯与阿练走在前面,两人并肩,距离不远也不近。从一开始来到此处时的沉重,到与吕氏对峙时的悲愤,刘章始终无法分神留意到阿练,直至现在平静下来,他才微微偏转了头,打量她一眼。心中却忽然浮现她方才近到自己身侧的那一幕,他那时明明没有低头,此刻却能清晰地想象出她看向自己时的一双眼,必定是灵慧而澄透的,像是最纯净的一汪水,或是蓝天上的一朵云。她的声音也是一样,并非娓娓的语调,却奇异地能在瞬间令他感到平静。还有她按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荑,他这样想着,那只手竟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像是在呼应他的回忆。然而最令他心神震颤的,还是因为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而她就那样出乎意料地伴在他身侧,给了他劝告与鼓励,这令他不由得生出一种与阿练分享了某种心情的亲密感。阿练当然不知他心中所想,眼见已走到马车旁边,她转头对刘章道:“我该回去了,将军,就此别过吧。”“好、好的。”刘章如梦初醒,忙道,“改日再见。”阿练微微点头,自上了马车。竹制的车帘被拉开,阿练从里往外看,只见厚重的云层压过,天色很快就暗了几分。风雨如晦。35.夜市雨还在下,屋子里没有侍从,霍笙就亲自起身到烛台前点了灯,复回到宣平侯对面,跪坐下来。“刘章在这个关口杀了吕家人,理由虽堂皇,太后一时治不了他的罪,但并不意味着会轻轻放过。”他道。灯火只一盏,对面的宣平侯背着光,一张俊逸儒雅的脸几乎完全隐藏在暗影里。“秋后算账,不正符合这位陛下的性情吗?”宣平侯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带着嘲弄的意味。“刘章父兄皆在封国,齐地虽远,但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大国。齐王昏懦,齐世子却是个多谋善断之人,这恐怕也是太后没有立即发作刘章的一个原因。”霍笙思索着,又道,“此事有没有可能会像赵王事件那样,太后借机再召齐王,将之一网打尽?”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忧虑了,若真如此,局势便会不可避免地倒向吕氏。宣平侯沉默片刻,忽道:“那就将太后心里的芥蒂彻底清除吧。”他目光微微闪动,“去找审食其。”审食其,沛人也,与高祖同乡。昔日楚汉相争,高祖败于项羽,家人皆为其所掳,审食其跟随吕后身侧,陪伴她在项羽营中渡过了两年多的人质生活,其后由此得幸,与吕后情非泛泛。高祖崩后,太后因主少而臣强,心内常怀忧虑,计划将那些曾追随高祖打天下的将领们尽数诛杀,赖审食其尽力劝说,太后才没有大开杀戒。目下审食其任左丞相,如郎中令事,与霍笙的关系倒也还算近。“明日我去找他。”宣平侯在一片暗影中点了点头,而后起身,下了坐榻。霍笙看他动作有些急切,微感意外:“大人有要事?”“没有,公主该用晚膳了,我过去看看。”霍笙在心里啧了一声,没有回他。等宣平侯出去了,霍笙也站起来,慢慢走到烛台前。不一时,心腹萧豫进来了,向他汇报扶风郡一事的进展。他也听说了刘章酒宴上诛杀吕氏女的事,于是问道:“朱虚侯如此,也算是为赵王报了仇,那收集吕氏罪证一事,还需要继续吗?”“为什么不?”霍笙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烛火,光更亮,衬得他一双眸子愈发的沉黑,“吕氏一人,还换不得赵王一家人的性命。”……翌日天晴,阳光有些热辣,等霍笙下了值回到家中的时候,道路上已没有雨水洗刷过的痕迹了。他正在案前处理积攒下的公务,阿练却进来了。她今日换了新衫,冰蓝色的衣裙穿在身上,似乎有些过于合身了,将那明显还有些稚嫩的、并不过分突出的少女身段窈窕地呈现出来。乌黑浓密的青丝也被绾成了一个霍笙从来没见过的样式,精致而繁复,发上戴着的华胜步摇垂坠下来,红艳艳的宝石正坠在额间。霍笙还留意到那张素来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涂了胭脂,但是并不浓重,只是浅浅的一层,令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漂亮的瓷粉色。他握着简牍的手稍稍收紧了一下,重又将视线投在那上面,声音微沉地道:“怎么过来了?”他指了下自己的身边,示意阿练坐下。“哥哥,我听说长安今晚的夜市很热闹,我可以去看看吗?”阿练没有坐,直接站在他对面问道。“我可能有点忙……”但也不是不能陪她。霍笙抓紧时间把手里的简牍看完,正要收拾,却听阿练道:“没关系,我跟朱虚侯一起去,戌时以前会回来的,哥哥不用担心。”霍笙愣了一下:“朱虚侯?”她什么时候跟刘章这么熟了?“可以吗哥哥?”她在霍笙对面蹲下来,双手放在几案上,视线与他齐平,眼晶晶地望着他,那步摇上的坠子还在晃。“唔,”霍笙面无表情地又把简牍摊开了,“去吧,早点回来。”……阿练是还没到黄昏的时候就出门了,特意稍稍提前了一点,然而直到约定的时间也没望见刘章的身影。她想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