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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日头已是转到了西边,远天烧出一片绚丽的云彩。孟成均看时辰不早,忙催促阿练回府。阿练应了,在草棚旁净了手,便与霍笙一道回转。及至行到家门前,仆从上前躬身道:“女郎,家主要见刘护卫。”“见他?为什么?”阿练有些诧异地瞥了霍笙一眼。“不知,家主只说让刘护卫一回来立即去见他。”阿练点头,向霍笙道:“那你去吧,反正我这边也没事了。”……霍笙是在堂屋的一间房内见到的霍郯。他似乎是有所预料的,在推开房门与生父四目相接的刹那,手中动作停了一瞬,一瞬之后才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入内象征性地行了一礼。霍郯对上来人那双曜如寒星的眼眸,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头发紧,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好半晌才出言令他入座。两人相对跪坐于地,霍郯摊开掌心,以半枚玉珏示他,有些紧张地道:“老朽并未有意冒犯,只是观刘君形容,心有疑惑,可否请刘君解答此玉珏的来历?”霍笙认出霍郯,是凭借着六岁那年留在脑海中的模模糊糊的印象,以及两人肖似的长相,还有那独一无二的感应。霍郯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他不清楚,想来自有他的法子。那半枚玉珏是母亲交给他的,说是当年与自己父亲的定情之物。所以霍笙随手搁在了自己房内一处显眼的地方,就像是特意在等着谁来发现一般。霍郯说自己此前不告而擅自进入霍笙的房间,算是冒犯,不过眼下也没人在意这个。霍笙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道:“此玉珏为家母所赠,佩于身侧已有经年,先生何故有此一问?”“老朽冒昧,敢问令堂高姓?”霍郯又问。“刘。”霍笙道。“这……”霍郯陡然激动激动起来,面庞发红,长髯微抖,瞪大了眼睛,眸中泛出一种奇异的光,指着霍笙道,“你、你是……”与霍郯的不可抑止的激动相比,霍笙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直视着自己的生父。有一瞬间,眼前的惊诧莫名的霍郯与十三年前那个见到他们母子时一脸惊慌的霍郯重合了起来,令他有些恍惚。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在这无言的时刻,几乎是有些心照不宣了。“当年你走得急,母亲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姓霍,单名笙。”“此名甚好。”霍郯点头,喉间不自觉地哽了一下,飘出来的声音能听出微微的抖。两人一时无话。霍郯渐渐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犹有些忐忑地问道:“你……你母亲还好吗?”“甚好。”霍郯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她那样的身份,怎可能过得不好?一时间又是难言的沉默,霍郯似是想好好看看霍笙,又像是不愿见到他,总是在视线与他对上之时又匆匆避开。“此番你从长安北上是为……”很明显的试探口吻。“公务。”霍笙言简意赅道。看来霍郯确实是不怎么想看到他,霍笙的心没来由地一沉,那一连串冒到唇舌间的疑问也随之沉了下去。算了,有什么好问的,非逼着人家说就是不想要你这个儿子?多难堪。霍笙收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半枚玉珏。在接过玉珏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不知另外一半是否还在?”霍郯讷讷不能言。霍笙心里更烦了,末了苦笑一下,摇摇头。此刻却又响起一阵叩门声,门外有人道:“阿爹,我能进来吗?”声音是清凌凌的好听。霍郯愣了一下,收拾好情绪道:“进来吧。”4.远行阿练回房后梳洗完身上尘土,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前日刚做好的春衫。足下蹑丝履,腰若流纨素,举步时耳上玉珰轻晃,葳蕤生光。她本生得钟灵毓秀,天资秀出,着意打扮一番自是盛光璀然,几乎令人不敢逼视。阿练见霍笙望她,调皮地眨一下眼,有些得意地问道:“好看吗?”“尚可。”霍笙移开目光,没忍心打击她。瞧她瘦的那个样,还人家卖弄身段,嗤。北地的这个时候说是入春了,其实还冷得很,白天有太阳还好,入了夜冷风一吹就能感受到砭肌刺骨的寒意。阿练就是顶着一路上的寒风过来的,面上装得好看,其实手足已经有些发冷了。霍郯瞧了出来,将屋子里常备的暖炉递给她,面上带了几分责备的神色道:“你素来畏寒,怎么也不多穿些?吹了风又头疼,到时候为父可不管你!”阿练笑嘻嘻地接过,捂着暖炉撒娇道:“我就穿这么一小会儿,回去就换了。”霍笙十分不屑地瞅她一眼,心道两人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哥,穿给谁看?闲的。阿练倒不为男女之思,只是有些小女郎的天性,爱美爱娇,喜欢看到旁人欣赏赞叹的目光而已。霍笙不理会她,阿练只好作罢,转头对着霍郯道:“阿爹,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好像是叔父家的一个管事,是叔父派他来的吗?”“对。”霍郯点头道,“你大兄下月成婚,故而你叔父邀我们去晋阳见礼,顺便小住一阵。”晋阳为太原郡治所,在代郡西南方,驱车数日方至。阿练道:“何日启程?”霍郯想了想,摇摇头:“前日接到卫长史来信,道是大王欲召见为父,时间还未定,所以为父恐怕不能与你同行了。只好遣你先行,等这边事毕,我再去晋阳。”霍郯盛名在外,代王三征而不仕,彼时来催请的便是代王府上的长史。卫长史是忠厚之人,有长者之风,故霍郯虽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但也丝毫不影响卫长史对霍郯这位名士的欣赏与赞叹。但这次不同,要见霍郯的不是一向与他交好的卫长史,而是代国的主人。霍郯名气再大,也只是一介白身,安敢怠慢国君。“稍后我书信一封,你带去晋阳交与你叔父,想来他也能够体谅。”霍郯又叮嘱了阿练一句。霍郯兄弟数人,早经离乱,多年未通音信,他也只是在几年之前机缘巧合之下才找到了二弟。但彼此之间的感情也说不上有多深,毕竟早已各自成家,这些年的走动也不算频繁。霍郯犹有些不放心,略带迟疑地望着阿练道:“你也去过晋阳几次,这次一个人去,可会害怕?为父需多派些人手护卫方可……”阿练倒没想那么多,一听到可以出去玩了高兴得不得了,秀眉一扬,合掌道:“阿爹放心吧,我没问题的,就连叔父家住在哪里我都还记得呢!”她目光一转,瞥到一旁的霍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