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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他不认得闻静思,却见过画像,与眼前真人比较,气质面貌逊色许多,又知道他身边有位武功高手随侍左右,见雁迟天庭饱满,双眼精光内敛,步伐沉稳有力,心中便有了数,不等闻静思开口,先一步致礼道:“闻公子,末将凌徽奉王爷之命,给您送粮来了。”雁迟看了他一眼,又粗略算了算车上的粮袋,微微一笑放下心来。闻静思听后却吃了一惊,心中即便有千般疑惑,在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得暂且压制,顺着他的话道:“将军回去后,替我多谢王爷。”凌徽笑笑,不置可否,从随行小吏手中接过一本书册道:“闻公子,此次押运,共七百担粟,一千担黍,七十车瓜果,五十头牛羊,另有一千担稻还给杨驸马,请公子派人清点。”闻静思道了声“好”,点出车马场里那五位领头的汉子,将货单交由这五人清点。他二人谈话虽简短,四周的百姓却听得清楚明白。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希古老人,来到闻静思身边道:“这些都是宁王送的?先生能请动宁王,地位恐怕不低。”这老头儿耳朵有些背,眼睛却不花,脑子也不糊涂,带着一族四代从禹州最北一路逃难至建昌。闻静思与他交谈过几次,知道他是个阅历丰富,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凌徽听他这样一说,笑着反问道:“老伯,你觉得先生位比如何?”老头儿“啊”“什么”了数次才将话听清楚,想了想才道:“先生说自己是宁王府的小吏,可宁王送这么多粮食来,与先生不是一般的交情啊。”闻静思在他耳边提高了声音道:“老伯,我一无功名,二无所长,实在不值一提。宁王心系禹州百姓饱受干旱之苦,送粮一事实在与我无关啊。”凌徽笑着附和道:“宁王管着殷州,和禹州相邻,送这一份大礼给邻居,不好吗?”那老头儿伸长了脖子叫道:“彩礼?什么彩礼?”说得和听得相差岂止千里,围观的百姓哄堂大笑,雁迟与凌徽朗笑出声,闻静思也被他逗的乐不可支。有萧韫曦这一批的粮食支援,建昌的这几处收容灾民的庇护所又能坚持一段不短的日子,只要等到老天下了雨,便可存储雨水,一一送灾民回乡。想到此处,他顿时松下好大一口气。领头的汉子将货物清点完毕,一人领着运送的士兵将粮食送往吴记米铺,一人带队将牛羊赶往城外的晒谷场,另一人召集壮年的男丁给牛羊做个简易的圈,雁迟亲自指挥车队将一千担粮食送往驿站,归还杨暇。闻静思让围观的百姓都散了,看见江淮远远地站在人群中,微微一愣,作揖致礼。凌徽见了问道:“公子与江知府熟识?”闻静思道:“仅是三面之缘,说不上熟识。”凌徽点了点头,不发一语,与闻静思一同返回客栈,安顿了手下诸人,来到闻静思房中。明珠早已从闻静思口中知道事情经过,又与凌徽同属凌家,两人虽各司其职,彼此的情况还是知之甚详,见了面并无赘言,互相致礼后,明珠问道:“王爷最近可好?将军好快的手脚,算算日子,几乎是公子一借粮草,你就动身了。”凌徽摆摆手道:“比你想的还早。杨暇刚入禹州边界,王爷就让我带队上路了。我走后不久,王爷接到密报,说闻公子借了杨暇一千担粮食,他又派人截住我,追加了一千担。”闻静思听后大为惊讶,脱口便问道:“他如何得知……”话说到一半忽而想起凌家暗探遍布天下,又哪会有他不知道的事,便闭了嘴,感叹道:“幸亏他送来这一千担,不然我只有回京城才能还了。凌将军回去后,还请替我多谢王爷,筹集这些粮食,让他费心了。”凌徽哈哈一笑,道:“王爷掌管殷州后,彻查了几个贪官污吏,抄家的钱财都入了小金库。他早就防备着禹州干旱,一听说闻公子动身,便令人筹集粮食,购买牛羊瓜果,这些东西,不过禹州的九牛之一毛。公子要谢王爷,以后当面言谢就好,我就不越俎代庖了。”闻静思道了声“好”,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暖意洋洋,中午与凌徽同席用膳,有了时令瓜果,心情高兴之余,多吃了半碗饭。凌徽来禹州,并不只是运送粮食,在客栈住了一晚之后,就告辞离去。闻静思与雁迟明珠将他一路送至城门口,雁迟看着凌徽的背影,忽然道:“凌将军在殷州的军营,算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被王爷派来送粮食,未免大材小用。”闻静思沉思片刻,压低了声音道:“不知是否与卫将军在军械造局查案有关。”雁迟与明珠心中顿时一跳,但谁也没有去接这话。禹州的灾民有了粮食,闻静思心里就少一桩事,在客栈吃过午饭,交代了吴三吴四照顾好李钟金娘和两个孩童,收拾笔墨衣裳,带上几斤粟米与rou干,下午就与雁迟和明珠骑着马匹一同去往建昌城外的湘子江。春季的湘子江,水量丰沛,惊涛拍岸,声声如怒吼,滚滚江水只需十多日就可带着渔船进入弁州,而此时的湘子江,水位降了两成,声势骤减,像一只冬眠的蛇,缓缓游走,不疾不徐。闻静思三人沿着江边一路北上,记量水位,探察土质,标记河道,仔细寻找着开凿引水渠道的最佳路径。他们三人头顶烈日,脚踩泥地,挖过土壤,打过禽兽,睡过野外。雁迟和明珠习武吃过苦,对此不以为意,闻静思却是头一遭,干裂了嘴唇,磨破了手脚,喝坏了肚子,即便如此,也从未让他放弃亲自描绘心中蓝图的渴望。这一路时常能见到来往的灾民,有的半路得知家乡分发了赈灾粮食,匆匆赶回,有的害怕路途遥远,回家也无济于事,只好继续前行。这一路甚少见到饿死的百姓,虽然满目都是面黄肌瘦身体嬴弱之人,脚步蹒跚,灰头土脸,但一双双浑浊的眼睛里,都是对生存的坚持。他们幕天席地,吃光了一路的野兽与草根,走到较大的城镇,便向大户人家卖儿卖女,换来一包粟米。这些“高囷大廪闭不开,朝为骨rou暮成哭”的景象,是京城中的闻静思只能从书中读到的,而此时禹州的闻静思除了看到这些,更能感受“公家赈粟粟有数,安得尽及乡民居”的无助与彷徨。八月二十三日,闻静思的足迹已延伸至建昌以北的三个村镇,写下的行记手稿已有三百页之多。往年禹州最久旱至九月便会下雨,闻静思估算日子,想着最迟也就在这几天。二十四日一早,他们三人收拾好行囊,从虞兴城的一家小客栈返回建昌。吴三吴四看见他们平安回来,听雁迟讲述一路的艰辛与百姓疾苦,心中既高兴又担忧。李淼人小心眼却多,缠着雁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