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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在他胸腔中叫嚣着来回冲撞。靳白梅的眼神很直白,直白到近乎冒犯,不躲不闪,如同利箭一般射入他的瞳孔。窦贵生心道,果真是亲生的闺女,一脉相承的无礼。“我知道,庆庆不想当皇帝,我也不愿她当皇帝。”靳白梅并不打算隐瞒,开门见山道,“若不是她四哥战死,我这辈子也不愿她当皇帝。但事已至此,后悔无济于事,如何顺利继位才是正事。天下初定,江山不稳,如果她置律法于不顾,执意与你成亲,会不会有人趁乱而入?会不会有人质疑昏君无德,会不会被周帝借机攻伐?”这些窦贵生不是没想过。这些时日,跟着葛琅派来的议员,窦贵生已经学到了不少陈国的知识。他像一只干透了的海绵,一沾到新鲜的事物就能吸上慢慢一肚子水。入宫时削减了脑袋往上钻,现在一把年纪,又琢磨着把脑袋削圆,往另一个形状全然不同的地方套一套。他头一次不带偏颇、不带高傲、不带妄见地认识这个曾经的敌国,这个森林遍布、碎花漫天的地方。他曾问自己,什么地方养得出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丫头呢?现在是揭晓答案的时候了。不过答案藏得有些深,要他钻入冗长的史书中苦苦寻觅,要他摒弃掉二十余年的之乎者也,才能勉强窥见一二。人说好奴才是条狗,跟着好人做忠犬,跟着坏人做恶犬。是,窦贵生是条狗。国破了,家却没亡,现在他想做条护卫鹿白的好狗。“皇室虽不干政,但有些担子始终逃不过。于情于理,我都希望为她选个合适的夫婿。”靳白梅放慢声音,尤其强调了最后一句。风吹着窦贵生一丝不苟的头发,吹着他颤颤巍巍的睫毛,吹着他瘦骨嶙峋的肩背,像吹过一把竹做的椅子。那双喜欢骂人的唇轻轻抿了一下,垂眸开口,语气淡淡,叫人听不出一星半点的波澜:“那女皇以为,什么样的才叫合适呢?”“这个问题轮不到你来问我。”女皇的回答依旧这么不留情面。顿了顿,她忽的道:“是我该问你。”窦贵生愣住了。他抬头望向靳白梅,那张与鹿白相似的脸上露出捉摸不透、淡然悠远、似曾相识的神情。真像,她们真像,窦贵生心道。我的鹿白,终究会成为一个女皇。窦贵生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地狂跳,他听见女皇说道——“是你,该告诉我,什么才叫合适。”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有一点卡,最近几天字数可能稍稍少一点(但也没有几章了感谢!**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哉~、梅溪昂郝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尸悦第45章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当女皇呢?鹿叙说:“我觉得你娘就适合,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花容月貌,貌若天仙……”鹿白:“……谁跟你这儿玩成语接龙呢!”靳乔说:“我觉得二姐适合,她长得漂亮。”鹿白:“???”靳乔:“哈哈哈哈哈哈!”鹿白:“靳五,咱们绝交吧。”靳乔:“哎,别走啊!我意思是,二姐长得就很有攻击性,往那一站跟把刀似的,女的心惊胆战,男的俯首称臣,这就是女皇。”靳平说:“别想了,庆庆,等你当了女皇,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吃糖吗?”鹿白:“……”无奈,她只得找到了窦贵生。还是先生靠谱,毫无废话,一针见血:“议政院历来走的是温吞的路子,尤其是这届院首葛琅。与之相对的,近三代陈帝作风强硬,一个比一个狠绝。”鹿白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于是使劲儿点头:“然后呢?”勤学好问的样子霎时叫先生高兴起来,语调也跟着往上扬:“打江山时,要走硬派的路子,治国理政时,又要温和亲民。葛琅是个文士、学究,深得民心与爱戴,但值此乱世,谁不渴望一个强有力的神祇,一个带领他们一统江山的领袖?你说,这人会是谁?”鹿白老老实实道:“女皇。”窦贵生点点头,继续道:“百姓左右不了皇位更替,但左右得了院首人选。若是女皇与院首一样,你猜,被换掉的人会是谁?”鹿白若有所思:“葛琅。”“孺子可教也。”窦贵生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不止葛琅,他的大半拥趸都要被换掉,议政院大换血,他们不会允许的,只会先下手为强。到时遭殃的不只是你,而是你爹,你娘,你兄长……整个皇族了。”百姓渴盼一个强硬的女皇,政治家们需要一个强硬的女皇,皇族必须有一个强硬的女皇。但没有人生来就是女皇。鹿白觉得好难。做人难,做女皇更难。她缓缓瘫倒在椅子上:“说来说去,就是觉得我好欺负。”窦贵生深以为然:“你就是好欺负。”鹿白腾地坐起身:“我哪里好欺负,我也杀过人的!”窦贵生不屑地“嗤”了一声。鹿白气恼,却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那天靳白梅跟窦贵生说了什么,她无从得知,她只知道那天之后,窦贵生就不再来了。她娘也不再说什么不准、不许、不该、不配了,反倒推波助澜,隐隐有股看好戏的意味。这两人一定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今天窦贵生终于来了,鹿白兴冲冲地迎了过去,结果一纸任命书兜头砸下。上头写着要他戴罪立功,派他跟随使臣去栗赫谈判。决定都做好了,程序也走完了,就差女皇盖印确认了。巧了不是,昨日靳白梅才把女皇的金印给她。她觉得她娘一定是故意的,逼她舍小家为大家,逼她十里长亭别夫君。这老太监也是故意的,跃跃欲试的劲儿,瞧着还挺期待呢。鹿白仰天长叹:“窦贵生,你真是要了我的老命。”窦贵生失笑:“你才多大,还老命,快点,盖完印我要回去了。”“这写的什么?”鹿白摊开任命书,“你给我念念。”窦贵生:“你自己不会看?”鹿白:“我不认字。”窦贵生:“……”睁眼说瞎话,好悬没把先生气死。窦贵生懒得跟她计较,耐着性子念了一遍,又催促道:“快点。”鹿白磨磨唧唧,不肯动弹:“印太重,我手疼。”两人隔桌对坐,默然相望。半晌,窦贵生忽的动了。鹿白吓得一哆嗦,心说这人要是敢打她,她就敢倒地不起,就地瘫痪。她瞪大眼睛,警觉又防备的样像极了随时准备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