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6
谢翊这才慢条斯理地打开那册书,见那第一页上赫然写着——嘉邺十六年,五月初八,南施国宠妃喜获麟儿。因皇室子嗣甚少,晔帝晚年得子,因而大悦,下令大赦天下。嘉邺十六年,六月十三,因先太子昏庸无能,招百官弹劾。晔帝废先皇后所生嫡子,发配塞北封地,永世不得回京,并改立当朝陈皇后十三岁幼子为储君。嘉邺十六年,七月廿九,外贼偷袭江南夷亭,激起举国愤慨。纸上不过寥寥百字,却字字珠玑,道出历史走向。再往下翻,谢翊眼底的震惊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悲哀。待到谢翊翻到后面几页,罗宏忍不住插嘴道:“前几页同过往历史如出一辙,甚至预料到了当前朝廷打算牺牲夷亭百姓。而且,这里头消息,同各处探子所报几乎无差。但书中写到,嘉邺十七年,辰南王将病逝。可当下辰南王身子硬朗,又怎可能在将将半年内病逝?”见谢翊没反应,罗宏不解道:“殿下,臣下不知该书能否信之。”谢翊未答,只是问:“何处寻获?”“那日刺杀王家的两名刺客,虽不知身份,但根据殿下所说蟒纹特征,我派了亲卫留意宫闱各大入口。不日,便见得一人鬼祟行事,便将他拦下。此人武功路数像极那日刺客,与他缠斗数回后,他不敌我方亲卫,服毒自尽。这便是从他身上搜到的。”谢翊来回翻阅着同一页,叫罗宏不明所以。片刻后,他对罗宏开了口。“此非原本,乃临摹本。”罗宏一惊,“殿下何以如此认为?”谢翊竖起那书,抽出刚才反复翻看的那一页,对向烛火,解释道:“此处该为墨迹干涸后书写所致印记,但正面瞧着确实如此,可翻至背面却能见墨水洇出。若墨迹干涸,便透不至背面。而此处虽正面瞧着墨迹干涸,背后却已洇墨,定是人故意为之。”“殿下言之有理。”谢翊合上书,递给他:“如此,便去寻江南直上京沿途擅长临摹之人,定能找出消息。”“是,殿下。”罗宏得令,接过那册书。然而,未等他走出谢翊房门,谢翊却蓦地喊住了他。“罗宏。”“末将在。”谢翊背对着他站着,辨不出喜怒:“去请一擅长临摹的丹青师,将此书前半部分临摹后,交还于我。”“是。”“此事务必在天亮前完成。”“是。”天亮前一个时辰。罗宏如约将命相归还。谢翊打开窗,彼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他立在窗边,握紧书的手,微微在颤抖。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悲怆。将门推开,迎着夜走出去。天亮之前,谢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虽丢了一册命相,但两日过去未见波澜,闻月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这两日,她想了许多。无论命相书被何人拿走,只要她发挥她那死皮赖脸的功夫,一口咬定并非她所撰,任谁也拿她没法子。只不过唯一存有隐患的,就是从前她开的那些方子。她学字不久,字迹拙劣,若拿她那些方子比照,定能瞧出些异样的。因此,她想也没想,就烧掉了从前的方子,决心一辈子再不写字。现如今,只要那命相书未被流传,又或是没传至江南夷亭,那定没人会发现她的。闻月这么想着,倒觉得安心许多。当然,最稳妥的,便是那命相书能物归原主到她这儿。天刚蒙蒙亮,闻月便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那本命相书回来了。王家灭门,夷亭大乱,一切都没发生。她披上了嫁衣,嫁给了王道勤,幸福美满的过完了一生。铜镜里,映出她老迈的模样,分明是额上褶皱遍布,但闻月却觉得,那是她这一生最美的模样了。“笃笃——”有人在敲门,叫醒了睡梦中的闻月。她尚来不及回味梦中场景,一打开门,却见一名衙役正站在外头,身后还跟着两随从和一个硕大木箱。那衙役长得委实眼熟,闻月仔细想了想,才猛地回忆起来,是那日进王家找书时遇见的那一位。她整了整凌乱的发,问:“官爷,这是怎么了?”“也没什么。”衙役道,“王家血案基本已调查循证完毕了,昨日有下人来认领东西回去,也一并挑出了你的嫁妆,所以我顺道给你送来。”闻月点头说“好”,那两随从得了令,利索地将那木箱送进房间,随后转身离开。既然嫁人梦已碎,闻月自然也有必要开启新生活。闲来无事,她便束了发,准备将这一箱东西收拾收拾。都是些她的衣物首饰,不算值钱。她将衣服一一折好,准备收进柜里。然而,在提起一件湖蓝色的袄子时,她整个人惊在当场,自那里头,竟然顺出来一本册子。待她仔细一瞧,整个人惊在当场。竟是她丢失的那本命相!闻月瞬间慌了神,腾地起了身,在狭小的房间内来回踱着步。而此时此刻,她并不知晓的是——门外,一双锐利的眼,正洞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拆穿来回踱了数十圈后,闻月下了决断。官府送来必定是经了多人之手,她并不知道是否有人检查过她的嫁妆,又是否有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她此刻,能做的最稳妥的事儿,便是取出命相,一燃而尽,当做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这样,倘若他日旁人找上门,她已毁尸灭迹,对方亦不会有所对证。思及至此,闻月觉得此法甚妙。她取出盆,点上火。之后,走到那木箱边,蹲下身,取出那本命相。可刚触手的那一秒,闻月就察觉出不对劲。那命相的厚薄似乎与从前有异,她下意识地翻了几页,但那里头的字迹与自己的如出一辙,内容也完全对的上,根本不像是假的。正当她思索之际,大门忽地洞开。来不及将那本书丢进火盆,她赶紧将那书往被窝里塞了去。谢翊推门而来。薄夜的晨光露着淡白,照在他一身漆黑的大氅上,仿佛打了霜似的,衬得他周身都散发着阴寒气息,叫人觉得冰冷。他未与她多言,只是进了门,又关了门。虽在夷亭村多处同一屋檐,但如此密闭空间的相处,鲜而有之。若要追溯到上回,还是她身穿嫁衣,谢翊失神吻了她的那次。回想那时,闻月不自觉地眯了眼,提防起他,“殿下,民女尚未婚配,清晨闯入民女闺房,实在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