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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他一定会从军而行,没想到先生又回吴郡,简直天上砸馅饼的好事,岂能不好好接着?于是桌椅茶水一溜烟地伺候过来。孙尚香无奈地叹气:“这时候知道乖觉了。”李隐舟环视一圈,却不见张机身影,猜度他大抵是又去浪迹天涯,心头正感失落,却听董中道:“仲景先生已提前动身去了海昌等你,说是想看看这些你怎么生活的,陆都尉来信说人已到了,先生不必忧心。”这样直白关切的话,当着自家徒弟的面,张机是断然不肯说出口的。可为人师长又难免俗,明知他已经长大成人,却总想看看自家的孩子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受了多少苦,遇了什么事,在怎样的风雨里才长成这样端正又坚韧的模样。落叶归根,他就是师傅的命/根/子。他始终知道。在垂暮之年,张机只想安静地陪着徒弟再走一程,走远一些。……次日,李隐舟翻出张机带来的,翻至麻沸散一页。这本在史册中失落的古籍记载的远不止xue位,还有长达数十年手术的经验、器械的形制、麻醉的秘方。而大名鼎鼎的麻沸散就是其中之一。李隐舟自己早年曾研制出麻醉用的汤剂,但比起专精外科几十载的华佗而言还欠了些火候,如今终于有机会研读先人的精粹,一时之间竟有些出神。也唯有董中斗胆敢来问:“先生,您看的是什么?”一双明净又大胆的眼不住地往书册上提溜着。李隐舟也无意隐瞒,搭在竹简的上的手指往下滑动,耐心教他:“此方名为麻沸散,服下之后可以令人如死尸一般瘫软不动,浑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届时便可以尽管开膛行刀,病人无知无觉,数个时辰后才会苏醒。华佗先生早年就曾借此方扬名四海,为肠病患者剖肚断肠,而那人在睡梦之中就得痊愈,因此为世人称奇,甚至以为其有巫蛊之术。其实万物皆有因果,这方也有配伍的道理,并不是什么奇人异术,而是刻骨钻研的结果。”董中听得半懂不懂,但却啧啧有味,扭着李隐舟问长问短。孙尚香想起昔年旧事,想起那个已经十五有余的孩子,脸上添一抹柔暖的笑,不由道:“其实你们李先生早年剖腹取子,名遍江淮,如今又研习麻沸散的方子,难道又想重cao旧业?”这话是拿十几年前的笑话打趣他。李隐舟却只是笑笑,并没接话。……次月,蜀中来使,刘备带着心腹几人亲自来吴,在拜会过太守朱治后,便脚不点地,领着三仓厚重的礼物直奔将军府邸。算一算日子,也的确到了刘备求亲的时候。看来孙权与鲁肃已经定好了战略。李隐舟垂眸瞧着眼皮下的,慢慢翻至下一页。他或许不能改变历史,但仍不愿输给命运。,,第110章刘备星夜来吴,直奔将军府,其目的已昭然若揭。直接朝孙权求亲未必讨巧,不若先斩后奏以礼逼人,三仓厚礼正招摇地泊在码头,这个上门佳婿惯会拿捏世情,想必早就把风声放出去了。而今前线刚刚结盟,吴老太顾全大局,怎么也不能直接翻脸。刘备此举却也恰印证了其内心的不安——他并不相信孙权真心容得下他。联姻既可以是巩固双方关系的一道玉帛,却也可成藏在袖中的一枚暗箭,若他日孙权翻脸无情,他便可借孙氏女子抵挡,即便挡不了孙权的刀,也势必给他冠个弑亲不仁的恶名。是故,吴老夫人密请李隐舟入府诊脉,也便丝毫不出其意料。朱治等人固是老谋深算,新上任的张允一派也算胸有城府,可他们更多顾惜的却是战局,是天下,而非小女儿间菲薄的一点私情。比之此等高官,身无官职、两袖清风的李隐舟已算得上她少有可用的人物。倒是孙尚香不由起了疑心。“阿隐,母亲请你去做什么?”屡经沉浮,她那年迈的母亲早已放下世尘潜心修佛,在青灯佛龛中刻意回避着与过去相关的一切。即便是真病了,也只当偿还罪业,再不肯轻易踏足世俗半步。而今刘备带了厚礼入吴,老夫人亲自下帖请李隐舟登门,不免令人觉得微妙。李隐舟收敛好药箱,只蜻蜓点水地看她一眼:“她有解不开的心疾,不治将愈深。”心疾?孙尚香眉头微颦,似明白些什么,细柳似的眉下垂下淡淡的影,一贯明亮的眼落上轻薄的惆怅。她便不再问。……李隐舟匆匆打点好行头,趁着天光稀薄抄小路至将军府的后门。昨夜疏风小雨。松软的泥铺在地上,一行春燕倏地掠过视野,轻灵的燕尾忽闪穿梭,将低垂的柳裁开新绿的芽。一行歪歪扭扭、圆圆滚滚的脚印胡乱印在泥里。大概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尚且走不太稳,两排脚印你踩着我我踩着你,跌撞了一路。看着还挺可爱。可孙权没有这样大的儿子,宗亲也早在节后各自回到彼此的驻地,将军府里哪来的小屁孩?脚印顺着小道拐进花园。李隐舟正准备转回视线继续前行,忽问隐约水花溅落的声音,心尖莫名闪过一丝不妙的警醒,撂下重重的药箱拔腿便往池边跑去。及进花园远远一望,果见池塘中荡开水光,一个小小的孩子溺在其中,正手脚并用地扑腾着!李隐舟不及思索,快步趟进池塘中,在扑面而来的水花中眯紧了眼,用力喊了句:“别动!”面前的动静可算消停下来。所幸水不大深,展臂就能将小鬼提住。李隐舟伸长了手一捞,小屁孩顺势扑进李隐舟的怀里,一双圆滚滚的手竭力抱着他的脖颈,仿佛抱住一块浮木,恨不能把自己勒进面前的胸膛。李隐舟几乎给他扑了个趔趄,却又不能撒开箍住小屁孩的手,失去重心的身子往后踉跄几步,在软泥里一个不稳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