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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篇第四章

    又过了七,八日,莫泠的伤势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气短胸闷,浑身乏力,但好歹不必日日躺在床上用丹药与梵文吊着命。

    人养好了,去留就成了问题。

    无垢灵根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灵根,可他偏偏又被死气侵染了全身,尤其是心口经脉处。

    金莲子想了许多办法,但那股死气一直牢牢缠绕,若是强行抽离不开,怕是会心脉俱碎。

    这样的体质,就算有灵根剑骨,也无法修行。

    可若让他下山离去,莫州已毁,少年已无亲人在世,未免太过可怜。

    趁着红湘子从南疆回来,各位掌门前辈都在场时,善沁说了这件事。

    红湘子一愣:“怎么不先问问那孩子愿不愿意留?”

    善沁开口:“太虚山上从未有过凡人,他无法修道,自然留不得。”

    红湘子叹了口气:“……若是平时还好,如今灾变乱世,让一个身无长处的孩子独自生活,不是叫他去送死吗?”

    众人沉默。

    红湘子突然反应过来:“你们是已经决定好了?”

    “若他没有遭此劫难,你们定要抢着留下他,可若无劫无难,他也不会被我带上太虚山。”红湘子屈指撑着额角,点了点:“将这因果丢给我,看我如何去做?你们这群人真是……”

    丹绮冷哼一声,接下话头:“修道修傻了!”

    她从善沁开口时就皱着眉头,这会按耐不住怒火:“你这无情道偏了吧?怎得越来越没人味?刚好佛子在太虚山,你不如去和他待几天,看看能不能学几分人家的慈悲。”

    善沁虽然不认同她对自己的指责,但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最后一句:“有道理。”

    红湘子还欲开口,被脆生生的一句“师父”打断。

    殿门外,织柔凑出脑袋,朝众人打招呼:“各位前辈真人,弟子叨扰了。”

    少女撩起裙摆跨过门槛,站在大厅中央,开口道:“刚巧路过,听见真人们的讨论,弟子虽然修为尚浅,但也想说几句。”

    红湘子轻轻颔首。

    “若真论因果,阿泠该是我救下的才是,但我救下时也不知道他还有灵根,只是想着若能叫他活下来,也不枉师父平日里的教导。”

    她看向善沁,组织了一下语言:“太虚山自古以来确实没有叫凡人留在宗门的先例,善沁前辈恪守克礼也没错,可道心孤绝,万事不萦于怀,前辈真觉得此事合适吗?”

    善沁:“那你有什么办法?”

    织柔:“既然无垢灵根被称作绝灵根,千年难得一遇,哪怕灵根本人也不知道它能有多少作用,万一就算被死气污染也能修道呢?千秋老祖不也是无意间才引气入体的嘛。”

    听织柔提起老祖,善沁表情严肃起来:“织柔,你虽是赤水真人的亲传弟子,可修行缓慢资质普通,哪里来的自信讲这些?”

    织柔行了一礼:“弟子与真人并非同等境界,若在这里与您论道也颇显可笑。但是凡事无绝对嘛,有灵根就不算凡人了,哪怕修行时间久一点,比如楼师兄那样……”

    越拾一用力咳嗽:“咳咳!”

    不小心戳了越真人痛处,织柔立马止住话头:“我觉得阿泠可以留在太虚山修道,万一他就是下一个……”她本想说千秋老祖,但又怕太过狂妄,就换了词:“太虚山大弟子!”

    所谓太虚山大弟子,是将五年一届的论剑大赛登顶弟子做预备役,然后百年择选。

    登顶弟子们不仅要修为道法决然,还需入「万世间」这样的高阶大秘境,亲手拿到自己的本命法器,缺一不可。

    而上一任大弟子是如今的停云峰主丹绮真人。

    善沁一脸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看着织柔。

    织柔偷偷去瞧红湘子的脸色,只见他笑眯眯的:“柔柔说的有道理,那这未来的太虚山大弟子,我便收下了。”

    听见师父这样说,织柔松了口气。

    关于阿泠到底能不能修道她也不清楚,刚刚都是胡编乱造一通,只是不想叫善沁觉得阿泠没用而已。

    丹绮问:“收入你的门下?”

    红湘子这些年只有织柔一个弟子,其他真人也不是没劝过他,乘着没飞升前多收几个徒弟教导教导,等去到上清界,还有人供奉。

    他对于此事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结果今日倒是收徒了——收了个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修道的。

    红湘子点头:“对,关门弟子。”

    善沁看不懂这师徒俩,只觉得胡闹:“今日开的这个头不好。”

    “好了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我去见见新弟子,诸位随意。”

    红湘子抬手打断善沁的话,织柔连忙跟上他一道离开。

    两人出了大殿,便往医馆的方向去。

    走远了些,红湘子问织柔:“做好当师姐的准备了吗?”

    织柔用力一点头:“做好了!”

    红湘子:“这段时间我不常在宗门,没多少时间教导他,你既然要做师姐,便要好好带他修行,可别只是讲大话。”

    织柔吐槽道:“我小时候你也没怎么教导我啊,都是灼遥师姐带着我修行……”

    “柔柔。”红湘子突然停住脚步,看着少女:“救一人与救天下人,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我、我不知道。”织柔茫然地看着红湘子:“我只是觉得,若那一人就在眼前,他的性命我在乎,他也在乎,那就是要救。”

    红湘子没说她说的对,也没说不对,只是牵起她的手,一步步走过石阶。

    就像她还年幼时,有天哭闹着要跟他下山。

    他那时闲散游历惯了,还不怎么会带孩子,被小丫头哭的没法,只好牵着女孩的手,带她一起踏遍红尘。

    织柔小声地问:“师父,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私自决定这么重要的事,都未提前与你商量。”

    “师父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见对方踌躇起来,红湘子爽朗一笑:“只是在想,刚带你上山时,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娃娃,眼睛都睁不开,净张着嘴哭,闹的我睡不着觉。一眨眼,都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善沁讲这些歪道理…你长大了。”

    “是夸我吗?”

    “是在夸你。”

    织柔有些不相信:“不不不,你一用这种语气,我就感觉有坑在等着我。”

    红湘子:“师父好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