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安宁(清水/公主视妇德为敝屣,豢养面首三千)
十年前,天朝内忧外患,边界纷争四起。持续不断的大大小小的战乱,几乎焚毁了范子雎家乡的村庄。他为了逃难,才和好友萧昱夫妇一起带着仅剩的家当来到了紫云城。 ? 此地远离前线,当时仍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只是,贫苦的异乡人要在此地落地生根,却并非易事。 ? 正逢战时,安稳的活计总是很难找的。 ? 幸好范子雎与萧昱从小一同在家乡的戏班里长大,健美体柔,功底扎实,相貌又清俊倜傥,不久便在紫云城最好的梨园里寻着了两份跑龙套的差事,才没有穷困潦倒横尸街头。 ? 一日,戏班接了宫里来的圣旨,说安宁公主庆贺诞辰,想点几出大戏。 他们就这样顺势入宫,见到了传说中恣意豪横,视妇德为敝屣,公然豢养面首三千的当朝长公主。 ? 相传安宁是当今圣上最为私宠的子嗣,不但天资聪慧,容貌也雍容华艳,甚是美丽动人。但却恃宠娇纵,骄奢yin逸,只在八岁时,便大放厥词,与圣上言:“男女理当同权,父皇有后宫佳丽三千,孩儿为何不可?等孩儿长大了,也要寻三千貌美佳男子,侍奉左右!” ? 当今圣上听了,又惊又奇,忍俊不禁,便逗她道:“此话当真?安宁想要的,父皇盖莫不予。” ? 谁都没有想到,当年的童言无忌,竟真的一语成畿,虽然三千人着实夸大了些,但传言这些年来安宁临幸的男子也不下百人,并且尚未出阁。 ? 范子雎当年十九岁,萧昱也才二十出头,与他娘子成婚一年有余。 安宁公主正值二十二岁生辰。一班人马听风是雨捕风捉影,虽然无人敢言,但眉目间皆含了几分戏谑,认定公主是个好色猥琐的yin妇无疑。 戏班子里头牌的几个花样小生,甚至都暗暗打起了算盘较起了劲,谁知舞低杨柳月,歌尽扇底风,往台下抛媚眼抛得眼窝都酸了,公主只是一心在父皇母后面前尽孝,时不时与各路公卿将相敬酒交盏,与女眷们寒暄谈笑,却几乎没有往戏台上看过几眼。 ? 范子雎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公主丝毫不把这班戏子放在眼中,他虽知道自己一介流民身份低微,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 ? 不甘、憧憬、惊为天人、自惭形秽……种种复杂的情感掺杂着,摄住他年轻的心。 公主不赐青眼,他却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将她看了个仔仔细细。 ? 她生了一盏白净鹅卵芙蓉面,额间贴了五色梅花钿,两抔盈盈翦水秋瞳略微上挑,鼻梁挺直,朱唇丰软,嘴角一双梨涡,却因为笑得不多,只惊鸿一瞥露出过两次。她的身段比街头巷尾谣传得要娇小一些,此时身着花团锦簇寿字织金缎裙,头佩金银点翠镶珠宝石凤冠、如云的发髻负着东海珠流苏四副、并金枝玛瑙叶步摇四支,耳坠玉石如意铛,两腕扣九龙戏珠镂金镯,浑身如此种种环佩玲珑,富贵袭人,容光焕发,美艳不可方物。 ? 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透着令他望尘莫及的优雅、从容、与高贵。 市井谣言,将她整个污名化了。他心想,无论那些俗子凡夫如何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她指指点点,都不过是自欺欺人,根本如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 她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岂止云泥。 ? 而如今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兰麝君,与当年那个卑贱的伶人之间,也仿佛重生再造过一般,已判若两人。 ? 他几乎已经很少会想起,自己是怎样一步步含辛忍辱才匍伏到公主的石榴裙下。如今,萧昱已不在人世,在有些瞬间,他还是会触景生情。 ? “主上,李公公方才派人前来传讯,说公主一个时辰后临幸安仁宫,传主上预备接驾。” ? “知道了。下去吧。”男子说完,又掐灭了长烟叫住随从道:“且慢。把烟杆收好,拿我常含的鸡舌香来,再让内侍准备兰芳百花浴,寝殿立刻暖被熏香。” ?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