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项春是项家最大的女孩，不过她是独生女。

    项春出生的时候六斤四两，又皱又小，胎毛很旺盛。

    护士拍她的时候，第一下，她只挥了下胳膊。

    第二下，她才哭出来。

    护士拍她的时候，第一下，是下午四点十六分。

    第二下，是傍晚六点三十七分。

    二十六岁的项春带着满面泪痕醒过来。

    彼时，她的父亲死于脑溢血两个月，她的母亲改嫁给了她的初恋。

    她支持母亲改嫁，但她没有跟着母亲去虞家。

    项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两年前硕士毕业于哈工大，一毕业就分配进入中石油工作。

    月薪两万三，住房补贴三千，除了社保还有可保一百万的人生意外险和商业保险。

    她从小个子就矮，二十一岁的时候奇迹般长了四厘米，长到一米六二。

    中石油工作的百分之九十三都是男性，项春是她部门唯一的、稀有的女性。

    项春从小到大在外貌上收到最多的评价是‘‘清秀’’‘‘耐看’’。

    但到了公司，她有了好几个追求者。都是奔着结婚去的，大的比她大五六岁，小的和她同龄。

    她是看上去很娇小的女生，但却很有主见。

    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因为她从出生起就在忙于争第一。

    项家的长女，第一个季节春天，小升初的区第一，中考的校第一，高考的数学市状元。

    项春是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只会读傻书的小镇做题家。

    包括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即使她的家庭一直保持在中产阶级。

    但和真正的望族相比，那又算得上什么。

    她不和母亲去虞家，一是因为她嫌麻烦，二是因为她害怕。

    项春在虞家是格格不入的。即使虞家只有虞常初这一个独生子。

    但和项家一样，他也有很多平辈，也都叫‘‘常什么’’。

    ‘‘常’’字辈，多有意思。

    虞常初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项春只是一个一直在争第一的小女生。

    项春比他大两岁，他今年刚从剑桥双学位硕士毕业，跳了两级。

    据说虞常初母亲离世前常年定居在海外，所以虞常初也就每年两头跑。算是半个地道的英国人。

    所以，虞常初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吻手礼。项春一点都不意外。

    后来她在骆长赢、安新言、明承等人那里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调笑也一点都不意外。

    名门望族的交际圈无非就那么些人，这几个是虞常初的‘‘狐朋狗友’’。

    他们说，常初这小子不行了，还说要让他那春姐整个大红脸呢，真菜啊。

    虞常初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只是笑了笑说，别把我说得那么坏。

    别把他说得那么坏。

    在项春眼里，这个人就是已经坏透了，可能以后火化都要冒黑水的化学品种。

    但她还挺吃这套的。因为她是智性恋。

    上一个让她有性冲动的是中科院四十三岁的已婚院士。他在哈工大给她上过课。

    虞常初坏归坏，但实在是聪明。

    项春有的时候会想，如果把他的脑子拿来给她干正事，想必她已经是最年轻的的诺贝尔数学奖获得者了。

    就在项春抱有这种性冲动的情况下，坏骨头把她拉去开房，她也只是象征性挣扎了一下。

    虞常初向她展示他在健身房泡了三四年练出来的背肌、大臂肌rou、人鱼线。

    好笑，他知道她当初在哈工大炼油炼铁做实验要举多重的仪器吗。

    抡下去能砸死两个虞常初的那种。

    不过无所谓，说不定和聪明的人zuoai能提高智商呢。项春不靠谱地想。

    虞常初和她做完爱，拍拍她的屁股走人了。

    做戏要做全套。项春深谙这个道理。

    所以她挂了妇科的急诊，说自己被强jian了，哭了一下午的失足少女模样。

    其实她中间睡过去了，因为腰有点疼，而且她实在是想不起来氧化还原半反应的公式配比是多少了。

    虞常初很得意。回去和他的狐朋狗友大讲特讲。回虞家老宅还能看到项春趴在母亲怀里哭（装的）。

    后来他又威逼利（色）诱地拉着项春上了很多次床。

    多到，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有的时候，他会想，如果项春不是他继姐，他会追求她吗？

    无解。

    项春没兴趣了解虞常初纠结的内心戏。经过多次实验，她终于可以基本确定，和智商高的人zuoai，一定程度上可以激发她的灵感，但同时，那很有限。

    于是，虞常初再次开着他那辆sao包的迈巴赫来找项春的时候。她拒接了上车。

    他不可思议地放下车窗，透过墨镜试图和项春进行无声的对峙。在他耐不住性子，想要下车抓项春的时。

    她一脚把虞常初侧开的车门踹了回去。然后走了。

    拍床照那么没品的事，他们那个圈子是不屑于做的。

    在公司堵不到她，反而被国企的保安赶了，虞常初是有些怀疑人生的。

    他也不总是那么闲。虞父抓着他老老实实地去分部处理生意待了三个多月。

    元宵节的时候，他利用项春的母亲把她叫回了老宅。

    然后他威胁项春，说要在餐桌上亲她，如果她今晚不让他去找她。

    简直像个幼稚园没毕业的小鬼头。

    后来过了很久项春才知道，这种情况叫恋爱脑，得治。

    她对虞常初的威胁不为所动。

    当他在佣人给他们布菜的时候一把掰过项春的脸，堵上她的嘴的时候，项春还没来得及动手，她的母亲先给了这个继子一个大嘴巴子。

    项春就是很像她母亲。一比一的无害而凶残。

    要不然她出轨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得脑溢血，ICU住了两天就走了。

    虞常初被他爸关禁闭了，实际上他在房间里打电动，项春路过时听见了。

    如果他不半夜翻她房间的阳台，试图进她的房间的话，是不用挨这顿胖揍的。

    项春把他的收拾了一顿，警告他不能物化女性、玩弄女性感情和身体。

    虞常初在医院换石膏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她说。

    他以前的确不把女人当回事，但是对项春，他可能是喜欢她。

    喜欢。

    能比面包来得实在吗？项春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