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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转眼珠,反应也是迅速,立刻抱着肚子叫了起来:“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啊呀呀,我这孩儿心头恨,腹中翻滚起来,教人好生的疼!啊呀,相公,相公,快扶我歇一歇!”宋四一听,正尴尬得没台阶下,扶着阮致,忙不迭一溜烟就往化妆间蹿,好像后面真有蛇妖,留下个小法海恨不得骂娘。阮宁看了看台下,大几十双眼盯着她,腿就有点软,她和他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才假意唱起来:“啊呀呀,罢了罢了,念在这妖女怀的是人身,待和尚替她念些经书,保那胎儿平安。”说完,就自个儿在台上捡了块空地,盘腿坐了下去,双手合什,捧着一串念珠,喃喃念了起来。“敢情是新编?”宋荣被弄糊涂了。这帮孩子搞的什么鬼。阮静就安静地靠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那个孩子明亮的额上不断渗出的汗珠。五年来他第一次见到她。起初,瞧不见他的小meimei只是无法言说的烦躁,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无奈,而后,却习惯了,习惯了她不在,习惯了回避,习惯了想念。若再有五年,想必,他再也不会,看着别人家同龄的小姑娘,不断猜想他的小meimei长大后是什么模样,会很美丽还是平庸,会脾气孤拐还是和顺,会喜欢谁家的男孩还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林林。宋林,据他所知,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了哪。他的……傻妞妞。老爷子老太太们之后倒不怎么关注台子上的小沙弥了,开始吃吃菜讲讲儿女事,热热闹闹地,气氛丝毫未受影响。阮宁在台上坐得都僵了,眯着眼,嘴里念念叨叨,倒是个念佛经的模样,可走得近些了,你就能听到小同学在数落她哥:“你个没义气的东西,还相公,相公是你家谁啊,看人小姑娘长得漂亮拽住就跑,你倒是拉上法海啊王八蛋,光长个子特么的不长脑子!”她垂头嘟囔了一阵,台下却安静了。小同学黑黑的眼珠映下一件衫,一件似是扯下湖中青云上碧杏上翠做成的衫。“敢问大师,白素贞犯了何错?”青衫下是上好玉蜡雕冻成的手,透明无暇,它握着一把桃木剑,剑尖抵着法海。那把嗓,含了晨间潮湿的雾一般,清冷而使人似在梦中。老爷子老太太们精神来了:“哟,小青来了,这个小青是真身。”越剧中小青男女妆扮皆有,各分一派,各有因由市场,有些传说中,小青真身为男。阮宁已经懒得再背戏词了,这出戏神出鬼调,胡扯就够了。她回唱道:“白蛇本为畜,与人怎配鸳?”那人又问:“佛有云,众生平等,缘何蛇与人便不等?”阮宁被问住了,她垂头,想了想,又道:“人间尚分三六九,人尚未等,畜与人怎等同?我僧众视众生等,可众生未视己与人等,收了她去,恐人惊伤,非我仓皇。”大家听出点意思了。那人再问:“人间三六九,高低各不同。我且问大和尚,贫富可能结姻缘,贵贱可能到白头?”阮宁微微抬起头,这小小沙弥就放下了合十的掌。她仰望着那个长发披散的少年,看他额上一点青蛇蜿蜒的印。冰肌玉骨,神仙一般的容貌,却妖气冲天。阮宁小时候常常坐在学校的树下,手边一块糕,掰了一块,递给身旁补丁满身的男孩,她问他好吃么,他却问她,多少钱。阮宁总是挠挠头,说一块。她知道小孩每天的零花钱只有五毛。一人一半,一人五毛。小孩心安理得地吃着那半块糕,才渐渐愿意和她一起在树下背书。他们一起背的第一首诗是杜甫的。“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春天犹在,花却落了。你我犹在,花却落了。阮宁抬头的时候,花却落了。天翻地覆啦。可天地之距犹在。法海答青蛇:“穷一处穷,富一处富,门当户对才最配。”青蛇淡淡看了法海一眼,淡得没有表情,没有喜怒。法海笑了,问那蛇妖:“你为谁来?”青蛇淡淡一笑:“临安望江堂,许汉文。”“他是你的何人?”“心上人。”阮宁唱完,回到后台,已经失魂落魄。她换了衣服,却不小心打了化妆桌上的粉盒,拾起粉盒,又落了背包。终于走入楼道,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捶了捶背,窗台的一隅阳光就这样贴在她的脸颊上。仿佛从漫天的大雪中走出的寒冷渐渐地好像也被治愈了。她倚在墙上,静静地看着那束光。这样黑暗的地方,只有这样一束光。瞧,窗台闪闪发光,仿佛捂上眼再放下,就要绽放一朵小黄花。她轻轻用手捂住了眼。然后有些东西就掉落了,在黑暗中像是没拧紧的老化水管,嘀嗒,嘀嗒。远远地,孤伶的脚步却渐渐清晰了。一只温暖修长的手覆在了她的手。她想要挣脱,那只手却把光明隔绝得益发彻底。冰冷的唇盖在了她的唇上。日日求之不得啊。磨碎了希望,愤怒不停沸腾。故而辗转反侧。谁家小淑女。他在黑暗中扔掉了那件长长的好像好像飞翔的鸿鹄一般的青衫,盖住了窗台最后一道窥伺的阳光。第八章爱久弥新见人心阮宁没想到初吻就这么没了。她连续三天没睡着觉,白天瞪着眼看民诉老师,晚上瞪着眼看天花板。等到全寝室都觉得她不对劲的时候,小同学来了一句:“我困。”特么的你睡啊!!!“睡不着。”为什么呀!!!“不告诉你们。你们这样我很压抑昂,好孩子都需要个人空间==。”爹妈打好孩子犯法不!!!小同学就这么惹了众怒。第四天,晨光熹微的时候,她终于沉沉睡去,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在忽然袭来的困意面前,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虽然对方十有八九是亲错人了,但是扯淡的是,怎么就特么的亲到我脸上了;更扯淡的是,还特么捂着眼亲,这得觉得我长得丑还是怕我嫌你长得丑。没胆亲人还亲错人,真特么的扯淡。阮宁愤愤地把被子拉到了头顶。透过凹起的透明鱼缸,小金鱼林林鼓鼓的眼珠子默默地看着阮宁,觉得这小姑娘真是麻烦,不,这世间的小姑娘也许都这么麻烦;仙人球胖林林最近也有困扰,它有些脱发,不,有些掉针,无暇顾及小姑娘的情绪。林林们希望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