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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褪去嫁衣,面无表情地同他讲:“德昭,你死了这条心罢。”“王爷。”德昭抬眼,抛开杂乱思绪,回应她:“嗯?”幼清笑得动人心魂,指了指他手里的茶杯,“就这么喝下去了,不怕我下毒么?”树上金蝉竭力扑翅,十分烦人。德昭想,得派人将全府的蝉都赶尽杀绝,从此再也听不到一声蝉鸣才好。他笑道:“你若下毒,我怎敢辜负,定喝得一滴不剩。”幼清嗤嗤笑起来,德昭痴迷地看着,看她一双迷人双眸,看她一对醉人梨涡,看她顾盼嫣然乱人心绪。她轻捏起一小块点心,他立马上前接住,眼见到嘴边,她忽地收回去,自己一口吃了。德昭心里痒痒的,端坐在那,乖乖地看着她。甜果蜜粉沾得满手都是,她舔了舔指腹,甜甜道:“爷,你演得可真好,我甘拜下风。”德昭一愣,问:“你说什么胡话?”幼清笑起来,似铜铃般灵澈,“难道丰赞大爷还没查出来?我姑姑的身份,你大概也知道了,算起来,也该查到我身上了。”德昭脸色一变,依旧装傻:“别闹,我查你做什么。”幼清:“你的书房是府中重地,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唯独我,你从不设防,你在里头与谁说了什么,我都知道,你既然已经查到我姑姑与礼亲王的关系,怎会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德昭,你不必再装。”她说起话来一点不避讳,德昭慌忙将周围人打发走,诺大的后花园,只剩他们两个。幼清娇嗔,似有怨言:“这天热得很,你把侍女打发走了,谁替我摇扇子?”德昭起身,拿起桌上的圆扇,走到她身后,一下又一下地摇起来。“幼清,我并非故意查连嬷嬷的事。”他解释着,幼清回过头,盯着他看了许久,大概确认了他没有说谎,莞尔一笑,嘲讽:“你竟真的不知,可笑至极。”德昭低下头。她说得对,确实可笑。不费吹灰之力,他就能接着往下查。但他不敢。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往前再走一步。就停在这里,她是谁都没关系,他知道她是他的幼清就行,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他不在乎。幼清婉婉站起来,与他面对面。忽地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颈,似有意戏弄,瞧他脸上六神无主,谑他愚笨无知。她的声音空灵清澈,一字一字,温柔地咬着他的耳朵,说着残忍至极的话:“赵德昭,我是宋阿妙呀,宋府一百二十二条人命,你准备什么时候偿还?”☆、第75章德昭面容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跟前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人,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许久,他下意识推开她,转过身不敢再看,“不要这样,我惹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莫开这样的玩笑,你……不是阿妙……你只是你……是我的幼清……”幼清俯下身子笑,笑着笑着,近似于癫狂:“赵德昭,十年前你离开宋府返京那天,雪铺天盖地茫茫一片,我追着跑着不放你走,腿跑断了手冻僵了,你骑马回身看见我,最后还是回了头,那天我在你手臂上狠狠咬了三口,警告你若不回来娶我,定要不得好死的。”德昭一颤,多年前的记忆潮涌般扑上心头,当初胳膊上涔出血的牙印仿佛还在隐隐作痛。他的下巴被人拧住,幼清恶狠狠地凑上前,双眸尽含泪水,咬牙切齿:“不曾想,最后不得好死的,不是你赵德昭,而是我宋家满门!”德昭惶恐地看着她,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他明白自己无法再躲避。这样的眼神,是宋阿妙才有的。穷凶恶极,却又楚楚可怜。“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幼清笑着,明明昂着头,眼泪却还是往下流,“你总算不装了,赵德昭,若是我想不起来,你是不是打算瞒天过海一辈子?”德昭撇开视线,“若可以,我宁愿那天没有带你出府参加花日宴。”那日她受伤后,王大夫同他提起,她曾受过重创导致失忆,她的脸也不是原来的容貌,加上丰赞那边的情报,他的心头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这想法太过惊悚,惊得他竭尽全力掩埋。老天爷终是不肯轻易放过他。幼清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小巧精致,镶满宝石。是德昭送她的防身小刀。她缓缓抽出刀,一动不动地看着德昭,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生吞活剥。德昭盯着她,满目皆是痛楚,或许还是想要逃避,他依旧不肯唤她的旧名,“幼清,当年灭你满门的,不是我。”这话太过苍白,他自己说出来都没有底气。当年的事,众所皆知,是他主动站出来认了宋家的案子。为了保护四叔,他选择当个罪人。如今他连同幼清解释的资格都没有。幼清恨恨道:“不是你?全天下人都知道是你认的罪!”德昭沉默。胸膛有什么抵了过来,他权当做没看见。他欠她的,她要怎样都可以。幼清瞪红了眼,她的眼里只有仇恨,离得这样近,她的声音透着蛊惑:“赵德昭,命给我,我就信你。”她说着这话,握住匕首的手一点点往下压,刀尖刺破缎绸,再近三分,便要见血。德昭闭上眼,“好。”幼清勾唇冷冷一笑,没有任何犹豫,抬手狠狠将刀刺入他的身体。巨大的痛楚仿佛要将他撕成两半,德昭嘴角带血,温柔地看着她,“还要多刺几刀吗?”说完他握住她沾血的手,重新将刀拔出来,又往胸口刺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顿。他对自己这样狠心,仿佛刺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别人的。鲜血汩汩而流,顺着她白皙的手往下流,滴到地上,guntang的石子路上瞬间血迹斑斑。幼清放开匕首,往后退了两步,她看着那把插入德昭胸口的刀,忽地发狠上前将之抽出来,刀拔出的一瞬间,血溅了她满脸。幼清将刀扔到地上,转身离开。天热得令人目眩。德昭只觉得两耳发鸣,视线里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忍不住喊她,“阿妙。”她始终没有回头,就如当初他离开宋府时的决绝。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他的幼清了。——自从那日摊牌之后,幼清从王府搬出来,她重新回到了连氏在外面买的那个小院子。虽然她自己不愿意再回去,但她心里明白,依德昭的性子,他不择手段也会让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