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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齿打颤,怕被人瞧出端倪,只得低头掩饰。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俩叔侄好得跟亲兄弟似的,皇帝为何从来不疑德昭!庆功宴后,德庆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府里,新娶的王妃图赞木清子前来相迎。德庆心里抑郁,趁着酒气一泼儿全撒了出来。奴仆皆瑟瑟发抖,生怕一不小心就送了命。木清子是图赞吐蕃之妹,从小养尊处优,最受不得这种窝囊气,命人端来馊水,直接就往德庆身上泼。德庆满身狼狈,一时愣在那,待反应过来,怒不可遏,挥手就要打。木清子不躲不闪,反而主动凑上前,横眉冷对:“你打啊。”她这么一怼,德庆反而犹豫了。木清子将人全赶出去,关起门来,自里屋取出一剑。她乃塞外儿女,马背上长大的,蛮力不比德庆小,夫妻争执之间,她已夺剑出鞘,直指德庆的脖颈:“你这孬种,外面受了气,回家撒什么酒疯!”德庆知她泼辣,却不想如此胆大,当下酒醒了三分,冷笑:“难不成连你也想欺我?”木清子皱眉,“你这人好生奇怪,明明是你欺人在先。”德庆往地上一坐,衣袍尽宽,似哭似笑,唱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拿酒来!”木清子见他神情恍惚,不解其意,拿了酒看他大口灌。德庆笑看她,“你可知,当初图赞是想将你嫁于睿亲王的?德昭若娶你,我也就不用受你的罪了。”木清子讥讽:“我若没嫁你,也就不用受你的罪了。”德庆仰头大笑,“算了,既然都是受罪,咱俩也算扯平。”木清子扔了剑,和他同饮,酒太烈,触及舌尖,似火烧燎原。“我哥哥御前求婚的事,早已传遍整个塞外,睿亲王拒婚,使我成为笑话。我心里恨他,并不比你少。”德庆忍不住笑出声,“嫁娶而已,你哪里就真恨极了?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懂什么!”木清子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咬牙切齿,声音轻且狠:“待哪天有机会,我定要将这羞辱之仇讨回来。”德庆勾住她的下巴,“你仰慕德昭?”木清子媚眼如丝,“你放心,虽然你是个拣破鞋的,但我不会辜负你。”德庆一口酒喷出来,哈哈大笑,木清子二丈摸不着脑袋,以为他笑话自己,怒气说来就来,一脚踢过去。德庆叮嘱道:“汉文不好,就少开口,你知道拣破鞋是什么意思吗?”木清子意识到自己大概用错了词,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为来了面子,硬是死撑着。德庆懒得开口解释,喝了几口酒,不愿再同她吵闹,索性往地上一躺,直接就歇下了。————睿亲王府。所有人都在门口等候,幼清领着管家,站在老太妃身后。太妃刚从佛光寺清修回来,心境缓了不少,这会子见到幼清,也没有从前那般厌恶。问了几句府里的事,语气淡淡的,便不再开口。不久,德昭终于从宫里回来。喝了不少酒,红光满面,身姿带风。一眼瞧见幼清,瘦长的身形,穿着青色薄袄,一件釉兰小马甲,黑发红唇,肤如凝脂。是他梦里出现千千万万遍的可怜模样。搀扶了太妃入府,嘴里说着太妃想听的,眼里向着旁边的幼清。太妃终是疼惜儿子,刚从刀剑无眼的战场回来,知他实在喜欢幼清,遂也作罢,找了个由头,自己带人回屋了。德昭与幼清返步,身旁再无其他人。幽静一条小径,隔了一步之宽,多月未见的两人,竟不知该对彼此说些什么。“我已归,让你久等了。”是在回应她的那封信。——“静候君归。”幼清莞尔一笑,“还好,并不难等。”她低头走路,靴尖蓦地出现一抹阴影,抬头再看,德昭已近在咫尺。他微微弯下腰,温柔地将她抱住,“好想你。”幼清点点头,“我也是。”阴了半月的天,今儿个难得放晴,日光懒洋洋地照在身上,春风拂面,美人在怀,德昭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有件事我要告知你,你别不高兴。”德昭忽地有些忐忑,这会子反应过来,幼清并未说过要嫁他。万一她不乐意……德昭咽了口唾沫,语气有些紧张,“是这样……”话未完,一只白嫩的手已经抵住他的唇,幼清仰着脸,笑盈盈:“你是不是要娶我呀?”德昭懵住。幼清凑近,轻轻捏了他的耳朵,“你不娶呀?”德昭猛点头,“娶娶娶!”幼清掩不住笑意,背过身半叉腰,“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了。”德昭“啊”一声,忙地绕到她前面,“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皇上都答应了。”提及皇帝,幼清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黯淡,瞬间的功夫,她已将情绪掩盖好。有些事情,能不想就不想,反正想了也没用。何不好好享受当下。她与他面对面,玩笑口吻,道:“我问你,以后府里谁做主?”德昭:“自然是你。”“纳妾吗?”德昭赶紧摆手,“不不不。”幼清抿嘴笑,“那你想生几个孩子?”德昭眨眨眼,“我……我不知道……你拿主意……”幼清掰着手指算,皇帝只给她一年时间,她只够给他生一个孩子而已。德昭见她不说话,急得满头大汗,琢磨自己刚才哪里说错了话,赶紧捏了她的衣袖问:“幼清,你嫁不嫁呀?”幼清点点头,“嫁。”德昭一颗心放回肚里,牵住她的小手指,“我已经想好了,祖宗的礼制办完后,还要再大办宴席,把全城的权贵都请来,全城同喜,庆它个十天十夜。”幼清俯在他的胸膛,两人絮絮叨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将来的事。古有秉烛夜游,当夜,两人相拥而眠,又谈了整整一夜。怎么也说不腻,连歇息都是浪费。皇帝即将下旨赐婚的事,很快传遍全府。太妃召幼清前去相见。恰逢德昭不在,幼清犹豫片刻,随即整裙起身,跟随嬷嬷而去。太妃屏退屋里人,放下手上的书,抬起眼皮子,扫一眼,打量幼清。“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幼清规规矩矩地福礼,“太妃召见,奴婢岂敢忤逆。”太妃道:“奴婢?只怕过几日便不是了。”幼清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低头听训,丝毫没有不满的情绪。而后太妃又说了许多,大概都是挑刺的,幼清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满脑子想着今夜该吩咐厨房做什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