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迟迟到底还是来了。

    其实她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但一想到自己冰箱里除了上次点外卖送的辣椒和一瓶不知道过期多久的果汁外一无所有，就突然答应得毫无骨气。

    门一开，是颜佑。他换了一身衣服，灰色的老头背心让他的胸肌若隐若现，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像刚洗完澡。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味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何迟迟差点没站稳。

    “进来吧。”

    她点头，踩进屋里，上次来的时候没仔细看，这次算是看清楚了。

    「这……这人住的是蝙蝠洞吗？」

    房间里漆黑的墙面像深夜里的海，家具几乎清一色黑色或深灰，连沙发都像是从《黑客帝国》里偷出来的。天花板上垂下来几束暗红色的灯，像吸血鬼开的家庭party现场，墙上还挂了一幅风格诡异的油画——画面是个没有脸的女人，手里捧着一颗心脏。

    “这是……你家？”何迟迟声音都发虚了。

    “嗯。”颜佑手指轻点墙上的一个面板，红灯柔和了几分。“看起来吓人了点，但习惯就好。”

    “……你平常回家不怕撞见鬼吗？”何迟迟一边换鞋一边小声嘀咕。

    “我更怕房东涨房租。”他说这话时眼角弯了一下，倒还挺人类的。

    “你坐着等着就行。”颜佑穿上围裙，动作利落地把菜一个个拎出来。

    何迟迟没听话，悄悄跟了过去，靠在门边看他洗菜。

    上衣的布料已经洗得有点旧了，领口也松松垮垮的，勾着人的目光向下看。小臂和肩膀线条利落得有点不讲道理，背心贴在身上，轮廓全都若隐若现。那种属于雄性的体温，从厨房的油烟味里渗出来，黏黏的，有点热，有点晕。

    他动作不快，但很稳，每一刀都切得整齐，像是经过无数次训练的老手。

    “你经常做饭？”何迟迟说，声音发干，自己都没注意到。

    “嗯。”他应得极轻，没回头，只是把蒜末轻轻拨进锅里，油声一下子炸开，带着一股蒜香，瞬间填满整个房间。

    她盯着他的双手，那双手长得过分干净，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很整齐。她忍不住往下瞄了一眼——好细的腰，背心边缘恰好勾住骨头凸起的那点弧线。

    “看够了吗？”他突然开口，头也没回，语气慢吞吞的。

    何迟迟一怔，“我、我是在观察你做饭的技巧。”

    “那你是不是看得太入神了。”

    他回头的时候眼神又湿又黑，何迟迟感觉自己变成了美杜莎眼下的石头。

    饭吃完了，两人没怎么说话，但碗堆成了小山。何迟迟撑着桌子站起来，“我来帮你洗碗吧。

    ”

    颜佑没拒绝，只是看了她一眼：“手套在水槽下的柜子里，自己拿吧。”

    她蹲下去翻找，没注意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一小截手臂，等站起来时，颜佑正靠在门边，手上拿着烟没有点，眼神在她手上晃了一下。

    何迟迟正打算洗碗，忽然感觉身侧一热，回头一看，颜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她右边，一只手撑着台面，像是围住了她。

    “你……”何迟迟刚想躲，就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袖子太长了，别沾水。”他说，语气平稳，动作却慢得惊人，像故意拖着时间。那只手把她的袖子一点点往上卷，卷得很整齐，指腹还不经意蹭过她的皮肤。

    他的手是凉的，被触碰过的皮肤却有点火热。

    “我自己可以卷。”她小声抗议，声音里却没有什么硬气。

    “太慢了。”他贴得很近，连吐息都洒在她脖子后头发根里，痒得她一激灵。

    两人贴得太近了，近到水声都像从别的地方传来的。何迟迟低头想继续刷碗，结果他没动，也没退。

    厨房的灯昏黄，蒸腾的热气未散，何迟迟嗓子有点干。

    她没说什么，专注地洗完了最后一个碗。

    回家路上，春夜的雨停了。风一吹，反倒更冷了。何迟迟裹紧自己的外套，钥匙还没插进门锁，她就注意到门口垫子下有什么东西，隐隐亮着光。

    她蹲下来，把那团东西翻出来，是个拓麻歌子。老款的，深蓝壳子，边缘磨损得发白，中间的小屏幕还亮着。

    她犹豫了下，按了一下中间的键。

    【滴——】

    屏幕亮起来，像素风格的房间里站着一个小人。

    头发乱蓬蓬的，穿着灰色的老头背心，眼睛是两个深色的像素点，脑袋上在冒着爱心。

    屏幕下方还有一个按钮。上面用粉色颜料画了一个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螺旋状的藤蔓，中间还夹着一对尖角，像恶魔的图腾。

    切换页面，还有几个脸上有问号的像素小人，像是未解锁的角色。

    她皱起眉，盯着那个像素小人看了一会。

    ……太像了。

    像极了她刚刚离开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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