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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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鹏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上的人，陆舟一如既往争分夺秒地埋头在电脑中。 他捏了捏方向盘，觉得掌心有点粘：“陆院士。” “嗯？”陆舟手下不停地敲击着键盘，发出一声鼻音。 “下个月我想请两天假。” “我看看日程，应该没问题……需要几天？原因我能知道吗？”陆舟敲了敲电脑右下角的小艾，让它调出日程信息。 “不是……不是公事。”汉子罕见地吞吐起来，挠了挠头，粗硬的发茬划过指腹，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咧开了。 陆舟心里一跳。 “请的是婚假。” 2. “陆院士？” “啊？啊……”陆舟手忙脚乱地抢救一片乱码的邮件，把头埋得更低，“那什么，恭喜！怎么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我都没听到半点消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僵硬的舌头不受控制地吐出大脑运作外的语句。 像个居委会大妈。陆舟想，机械地一下下按着删除键。白底黑字的屏幕亮着，字符的意义一股脑地从思维里离家出走，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了烦躁，又不敢直接合上电脑。 还好，还好。是在车上。 陆舟想，他不必直接对上王鹏的眼睛。 驾驶座的保镖无奈地笑了笑：“您从来不会听周围人的八卦逸闻，我也不会拿这个打扰您。” 而后，向来寡言少语的军人絮叨地讲述了一个不属于陆舟的童话故事。 3. 即使是在陆舟“闭关”时，王鹏的闲暇也不多，够他稍微跑远一点，去买包烟。 金陵的“市中心”比较奇诡，围绕一座钟山一汪玄武湖水，住宅与商业街处于一种薛定谔的距离，可能两公里内找不着一家杂货铺，也有可能出门就是商业中心。 王鹏拿着两包烟揣进兜里，恰逢边上的幼儿园大门打开，教师们领着群吵吵嚷嚷鸭崽似的小孩，排排站着颇为有序地穿过人群间横栏隔开的小道。 他直觉地将目光投到人群之中。 专注，紧张，以及，兴奋。手伸在衣服里，考虑到国内极为有限的条件，大概率三把管制刀具。 王鹏悄无声息地贴了上去。 4. 没什么悬念，甚至没什么挣扎，危险分子瞬间被夺械制服。 王鹏把人交给赶来的警察，打算混进人流趁乱离开，直觉被触动，转头对上一双望来的眸。 “非常感谢您先生，如果您不适合或者不想在公众面前露脸，可以允许我们私下联系你给出感谢吗？” 姑娘朝他小小声地说。 “不需要，我赶时间回去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可以给我留个号码，到时候再联系。” 他当然没那么容易放下戒心，所以他第一时间把人家姑娘的家底翻了个底朝天。 5. “所以......是清白的？”陆舟停下敲击若无其事道。 “按照政审的标准不算很干净，但确实是清白的。”王鹏想了想，答道。 “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吧？” 王鹏没忍住又抓了抓头：“是很漂亮。” “所以为什么光请假？不给我张请帖吗？”陆舟合上电脑，笑容毫无裂隙。 “可......”王鹏张了张嘴。 “又不是多重要的学术会议，推了，有参加我兄弟的婚礼重要吗？”陆舟轻描淡写地做出宣判。 6. 婚礼当天陆舟坐了回这几年间唯一不是王鹏开的车——新郎带着人高马大的兄弟们去接新娘了，虽然不至于被过分刁难，但现役的退役的战士们大概不会像往常一样所向披靡，势必会被姑娘家的姐妹们好生折腾一番。 红艳艳的糖果和红包飞了漫天，陆舟下车时，红毯在酒店前的阶梯上铺了一路，鲜花与气球扎成的拱门在入口处又套了一层。 陆舟的位置很靠前，快要被塞进直系家属席，在周围一圈行伍气息浓郁得难以忽视的青壮年军人间，被对待得轻声细语小心翼翼。 就算是滚滚怕是在这群人面前也没这待遇。陆舟想。 他在普通场合的格格不入算是种常态，年轻学者，成绩斐然，资历处于一种薛定谔的浅薄与深厚。偏偏又兴趣极其狭窄，大概也只有在国际学术会议上有容身之地。 但他从未如此清晰又敏锐地意识到这种隔阂，甚至并非是主观情感上的，仅仅是因为客观条件。 “陆院士。”一个汉子猫着腰凑过来，“时间差不多了，您过来吧。” “哦，好。” 7. 陆舟摸了摸胸前口袋中的稿子，恍惚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做结婚致辞。 他当然背下了，就算即兴演说也没什么压力，但......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王鹏一身西装站成军姿已经半小时没动过，边上的兄弟笑嘻嘻地点了根烟递过去：“这么紧张啊？来跟烟压压惊。” “戒了。”王鹏手指贴着裤缝摩挲了一下。 “怎么了？”他诧异地扬了扬眉。 王鹏犹豫了一下，笑得有些腼腆：“她有了。” 灯光倏忽暗了下去。 8. 雷鸣还在血管中鼓噪，陆舟像是失了聪，呆愣愣地望向唯一亮起的方向，一片柔和的纯白。 新娘很漂亮，漂亮得不惊艳，温婉内敛，眉目柔和，层叠的白纱点缀，像颗光彩温润的珍珠。 “陆院士？” “哦，到我了是吗？”陆舟回过神来， 他走上台前，抚胸鞠了一躬，清了清嗓子。 “首先，恭祝今日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