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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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上去!” 饶她如何胆颤心惊,完颜什古等得不耐烦,一手扯着辔头,一手抓赵宛媞的胳膊,向上使力,催促她上马。 白蹄乌也不耐烦地喷气,烦躁地摆动,赵宛媞知道拖不过去,扭头看一眼赵香云和柳儿,目光悲戚,却只能被完颜什古半强制的托上马背。 完颜什古一言不发,抓住马鞍熟练地翻上马,骑在赵宛媞的身后。 一拉缰绳,她未曾搭理赵香云和柳儿,视而不见,也不要燃着的火把,双腿夹稳马腹,催着白蹄乌朝着前方草原奔去。 唯一的光源很快被甩在身后,两人一骑,风驰电掣,越来越远,渐渐融进旷野的漆黑中,空寂无人,哒哒的马蹄,声声如潮,在无尽的夜色里汹涌激荡。 “驾!” 用力一夹马腹,完颜什古双手拉缰,根本不管赵宛媞坐在马上有多害怕,像是永远不会停下来,只管催马飞驰。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啸,赵宛媞浑身冰冷,她本就不会骑马,失去完颜什古的照顾,身子摇摇欲坠,她笨拙地抓着马鬃,却还是颠簸得厉害。 不懂配合马儿,白蹄乌又是千里良驹,越跑越兴起,四蹄腾空,迎风驰骋,将赵宛媞颠簸得快要坠下,腿心遭马鞍撞得深疼。 马腹打滑,双腿酸痛,冷汗从手心渗出,赵宛媞快抓不住马鬃,前路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眼泪忽然夺眶而出,被风狠狠地刮着,湿了两颊。 却不愿开口向完颜什古求饶,突然,她手一松,整个人朝着马侧歪倒。 死意决绝,可完颜什古立马捞住她的腰。 “吁——” 右手拉扯马缰,完颜什古抱紧赵宛媞,夹住马腹,让她稳稳靠在怀里,白蹄乌正奔得急,突然被嘴里的马衔一勒,本能地扬蹄,发出几声嘶鸣才堪堪停下。 来不及自戕,赵宛媞又被完颜什古拉回人间。 身子都被冷汗浸透,凉意侵袭,赵宛媞感到胸口一窒,半天才能呼吸,她虚弱得回不过神,身子不住抖着,完颜什古却暧昧地捏一下她的腰。 “赵宛媞,”勒住马,完颜什古轻笑一声,微微低头,贴着赵宛媞湿透的鬓发,“还想逃么?” 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随意,叫人毛骨悚然。 身子已然不听使唤,赵宛媞知道自己逃不掉,绝望地等待着完颜什古的处决时,对方倒将她搂得更紧些,像是生怕她摔下马。 方才的恶意戏耍一扫而散,完颜什古轻轻呵一声,白蹄乌掉头往回,她抱着赵宛媞,没再松开,声调也软下来,“赵宛媞,别这么怕我。” 说完,又笑了声,甚至有点哄的,用手替她擦了擦两颊上的湿润。 “你不会想去找信王吧?你知道他被关在哪儿嘛?你路都跑反了。” “跟你说过,你逃不掉,上次的老头不可靠,但换个人同样没有用。” “而且,逃走一点准备也没有,你当你是马儿,能凭着一双rou腿走出去么?” “再者,没有干粮,没有水,你熬得住几日?” “凉陉风冷,夜间行路极容易受寒,你一不带防潮保暖的衣物,二不生火取暖,等身上出汗,停路休息的时候,很快就会冻僵。” 催马向前小跑,完颜什古一边指出赵宛媞做法不妥之处,一边将她抱得更紧些,极有耐心的指点,像“传道受业”的师者。 赵宛媞听着,惶恐之余,不由生出几分古怪和庆幸。 完颜什古竟没有将她杀死? 可她看见她拿刀了吧,不敢轻易松懈,赵宛媞心不在焉,月从厚厚云层里钻出来,借着凉透的月光,完颜什古抬起头,望星辨路,不多时,带赵宛媞回草屋。 屋前站了两人,黑衣短打,辨不出男女,一左一右提着灯,见完颜什古回来,默默把灯熄灭,一旁站定,低声道:“郡主。” 完颜什古轻轻回应一声,用女真语跟二人说什么。 赵宛媞听不明白,一颗心七上八下,她试图从马上下去时,完颜什古先一步翻下马背。 两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退开,完颜什古伸手一拉赵宛媞,将她从马上拽下来,稳稳接住,轻轻地放在地上。 “进去吧。” 没有恶声威胁,赵宛媞回不过神,直到被她推进小院子。 一往如初,土灶上烧着热汤,柳儿正把一个木盆摆在地上,准备从旁边的水缸里打些水,看见赵宛媞回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忙擦了擦手,兴奋地,“娘子!” 显然,她没有受到苛待。 赵宛媞不觉发愣,扭头向赵香云住的草舍看时,她正好撩开帘子探出头,赵香云哭过,眼睛红肿,两人目光一撞,含着无声的悲戚。 “jiejie......” 颤颤出声,赵香云张嘴想说什么,忽然看见赵宛媞身后进来的完颜什古,一震,提心吊胆,再不敢多言,缩回屋里。 赵宛媞知道她害怕,自己何尝不是,心尖发苦,单纯的柳儿却不知她们的煎熬,上前恭敬地唤声郡主,欢欢喜喜去打水伺候两人。 “多弄些热汤来。” 扫了眼赵香云住的草屋,不甚在意,完颜什古从赵宛媞身边走过进草舍,既没有发怒也没有杀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仍然是个平静的夜。 赵宛媞在院子里呆站着,心乱如麻。 明明......她明明应该看见的,她拿着匕首想杀死她。 还有完颜什古浑身欲红,羞耻求欢的样子,赵宛媞咬咬嘴唇,望着黑黝黝的草舍,脚下如坠千斤,面前仿佛是深渊巨口,静静匍匐在那里,等着将她吞噬撕咬。 屋里亮起昏暗的光。 完颜什古并不着急,或者笃定赵宛媞不会再跑,不管她在外头呆站着不动,慢悠悠地将外袍脱下,解散头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梳开。 一番整理之后,赵宛媞才小心翼翼地进来。 看完颜什古的目光依然是战战兢兢,谨慎而畏惧,完颜什古却没理会,不在意地小声哼起调调——幼时,祖母纥石烈纳兰教她的歌。 赵宛媞后背浸凉,似有风过,冷的渗人。 无心听完颜什古唱些什么,脑海里乱糟糟的,赵宛媞脸色苍白,浑浑噩噩,理不出头绪,唯是想到赵香云,才逃出狼xue,又要因她折在这里么? 从始至终的,死生相随的恐惧,赵宛媞又记起金营里的种种惨状,身子不住发抖,那些折磨,侮辱.....一道道如同尖刀刺下的疤,永远无法抹除。 不如死了干净,然而念头起时,赵宛媞却双膝一软,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