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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碰不得,但可撩拨(微H)

    

番外:碰不得,但可撩拨(微H)



    宝望城位落于东边,由于与皇城相近,使此地商旅云集,不管是西来的新奇玩意,还是南来的贵价古董,一旦入了城就高了一个身价,不少人穿着破布来,不须几年就摇身一变成为城中富有商贾。凭借着万千商人来往不停的特点,茶馆和客栈几乎天天满座,上午大声散播着江湖秘闻,下午细细分析着城内富商的丑闻风声,深夜则是窸窸窣窣地在各人耳边交换宫廷的传言。

    而城中最大的茶馆——烟弎馆,是最为特别的存在。

    烟弎馆历史悠久,在各地都设有分号,内座陈设优雅,茶品价格宜人又甘口;但这个老字号能存活至今,靠的并不是这些能摸到看到的实物,而是靠设立在后院中,只允许特定人群进入的“香室”。

    在香室之中,最值钱的莫过于消息。带着消息进,带着消息出,不论消息大小,只论真假。如果交易假消息给别人,被骗者可向香室的掌事告状,一旦证实控诉为真,行骗者会被终身禁止入内之余,严重的还会被灭口,倒卖消息的也处予相同惩戒。

    进入香室的方法每个人都不太一样,唯一相同的是她们会得到一块特制的玉牌,以此作为入室的通行证。

    香室的会众如果有独特的珍贵消息要卖,可申请挂牌,在二楼单独的厢房里等候买家。有兴趣的买家可在规定时间内竞标,卖家满意价钱后与最高得标者单独分享消息。如果想买消息,也同样可申请挂牌,当有人认为自己有符合的消息可卖时,可在挂牌下挂上自己独特的号码,香室也会安排单独的房间给两人交易。

    其余时间,买卖者都会聚集在一楼的厅中,吃茶聊天之余交换着无足轻重的小道消息。

    如同没参加过几场竞标的逵娘这样,小道消息抖一整天都抖不完,但围着她的人群总是来了一波又一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白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黄夫人气得鼻孔都喷出烟来了,多年的修养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一只护雏的老母鸡一样,尖叫着冲过去就把那yin医从女儿身上硬扒下来。哎唷,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大富人家的柔荑化为尖锐的鸡爪是多么地利害,哗哗不留情地往那yin医脸上划啊。”

    逵娘面目狰狞地模仿着黄夫人,举起双手在空中狠狠地划了几下,周围的看官看得哇声连连。

    “何止啊,”坐在逵娘身旁的小妹子高声加入,“我表姐就是在程府当护院的,她说她们几个护院赶到小姐闺房的时候,那yin医已经被夫人打到只懂得护着脑袋往门口爬。”

    “可不是嘛,”坐在小妹子身旁的大娘补充道,“那天我那死鬼负责扫门口,她说程家那几个护院先把yin医从门口丢到大街上,然后围着她拳打脚踢的,像锤死猪那样往死里打。”

    “啧啧啧,”坐在大娘旁摇着扇子的妇人不住摇头,“真是世风日下,谁能想到这yin医如此猖狂,黄家小姐也敢动手。黄夫人是我表妹的大姨的朋友的姑姑,听我表妹说,要不是黄小姐求情,说那yin医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然黄夫人不把她五马分尸。”

    “那yin医难道长得很好看吗?黄小姐居然为她求情?”人群中有人好奇发问。

    “哎,听说是有那么几分姿色,”妇人摇了摇扇子,脸上还是满满的鄙视,“但有什么用?做出此等无耻之事。”

    “有几分姿色是怎样的好看?”小妹子追问妇人,“比得上城东的燕家小姐吗?”

    “呵,她想得美,燕家小姐比她好看多了,”大娘连忙摆手摇头,“我那死鬼说,那yin医衣着还算文雅的,就是被打得鼻青眼肿的,看不出什么姿色。”

    “我听说那yin医看上去人模人样的,根本看不出是这样的人,”逵娘撇着嘴告诫四周的人群,“你们啊,都要小心一点,别看见漂亮女子就放松警惕,尤其是哪些平易近人的,说不定下一个遭遇的就是你。”

    “可是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什么东西,怎么知道谁是yin医啊。”

    “就是,总不能每个女子都防范吧,本来姻缘就差…”

    “有没有画像啊?谁去挂个牌,买个画像来看看?”

    “哎哎哎…”小妹子举起双手平息众人的抱怨,“我记得表姐有跟我说过那yin医的一个特点。”

    “是啥?是啥?”

    “别卖关子,我的清白就靠你了。”

    “怎么官府就不管她呢?”

    小妹子提高音量:“她说,那yin医被她打成猪头之前,曾清楚看到她左脸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此话一出,坐在桌边的几个人顿时沉默,一同看向那早早就占着座位却不怎么出声的女子。那人坐在妇人身旁,手肘撑在桌面上,百般无聊地啃着一碟瓜子,清秀的左脸上也有一道淡淡的刀疤,从颧骨下一寸的位置一直延伸至下巴。

    周围的人见她们沉默下来,也随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厅中最热闹的一桌忽然安静下来,显得莫名诡异。

    “喀拉”的清脆一声,詹悦咬开了瓜子壳,用舌尖灵活地挑出了藏在内的瓜子rou,卷入嘴中。她胡乱咀嚼两下,正要抓起下一颗瓜子的时候才留意到众人的异样。

    “咋了?那yin医后来怎样了?”她脸不红气不喘地问道,又喀拉地咬开了一颗瓜子。

    “哎,小妹,我好奇问问,”大娘眯着眼睛,死盯着詹悦的脸,“你脸上的疤痕怎么来的?还有你鼻梁上那黑黑的,是淤青吗?”

    “嗯?”詹悦用空闲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仿佛忘记了这个刀疤的存在,“啊,这是被我的旧情人的旧情人所伤的,她不甘心她的旧情人爱上了我,一气之下就将我划成这样了。鼻子?鼻子那是前几天下雨,不小心摔下马车弄到的。”

    “啊?什么人这么狠心啊?女的还是男的?”妇人原本想要远离詹悦,一听到如此混乱的关系,又坐近了两分。

    “男的吧,这么冲动的九成九是男的。”大娘大力拍了一下桌面,气愤地抢话。

    “嗐,你还别说,她就是那一成的例外,女的。”詹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武功高强不都是冲动的人?她自己都跟新人成亲了,还不允许旧情人离开,我就想着带旧情人私奔,远离这个自私自利的人,结果好死不死被她发现,一怒之下将我打得半残,还禁锢了她的旧情人。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喝酒消愁。”

    说罢,詹悦伸手拿过一旁妇人的酒杯,仰头灌下。

    “哎唷,怎么这样啊,”大娘听得来气,手掌在桌上连连拍了几下,“这些江湖人真的一个比一个差,怎么可以做这种强取豪夺之事呢?!”

    小妹子也听得一脸愁容,十足自己被抢了一样:“那旧情人现在怎么办?不能报官吗?”

    “旧情人还能怎样,听说被迫嫁给了她。唉,报官?什么时候报官是有用的?”詹悦苦笑,伸长手晃了晃空酒杯,“我的好大姐,帮我满个酒好吗?”

    坐在对面的大娘立马端起酒壶,给她斟了满满一杯酒:“哎,就算不能报官,你也应该把这人的恶行公布于世,这不说江湖人自有江湖人处理吗?”

    周围的人也发出赞同的声音,鼓励詹悦大胆说出那人的名字。

    詹悦皱着眉摇头,一边将酒往嘴里灌,一边挥手想让众人静下来:“不行不行,这让我旧情人的名声往哪摆?她好歹也是名师高徒,要是被人知道她——唉…别说了,我来此处是想看看有没有好差事,并不是想揭开我的伤疤。”

    众人看詹悦一脸逃避痛苦的脸,也不好再劝说什么,一时之间竟也忘记了要追讨yin医的事,纷纷为她谋差事出策。

    “妹子,你会做什么?我们这里什么不多,最多的就是人脉,你说句话,怎样都能给你找一份好差事。”大娘胸口一拍,豪气地为詹悦写下包票。

    “小的不才,略懂医理,平常就给人针灸针灸。”

    詹悦这话一出,大家这又想起了yin医,不免怀疑眼前的人是否在说谎,想要逃过一劫。

    “啊,你们记得程家的公子吗?”逵娘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还没醒过来啊?”妇人叹了一口气,“你这妹子新来的,不知情。这程家公子啊,上个月就该成亲了,结果在成亲前一晚离奇昏迷,怎么都叫不醒。”

    “不是说他中毒了吗?”小妹子眨着无辜大眼睛问道。

    “对啊,每个去看过的医师都说他中毒了,但没有一个人治得好。”

    “就是,程家没请上百,也有几十个医师去看过了,要不是没资格请御医,恐怕程夫人早就直冲皇城了。”逵娘说着,看向詹悦,“虽然也不期待妹子你起死回生,但程家眼下是病急乱投医,不论医不医得好都有谢金,要试试不?”

    詹悦见眼下也没有什么事做,便一口答应逵娘介绍的差事,两人相约第二天一早在茶馆门口等候。

    翌日,詹悦在市集开市之时就出现在茶馆门口,她用布块装了几个新鲜出炉的烫手rou包兜在怀里,打一个哈欠,吃两口包子。

    当吃剩半个包子,身材圆润的逵娘才终于缓缓从拐角处出现。

    “跟我来吧。”逵娘向詹悦招招手,不等她靠近就先往程府走去,詹悦囫囵吞下包子,快步跟上。

    还没走上两步,逵娘又开口问道:“妹子叫什么名啊?”

    “姓詹名悦,更朝年出生,今年——”

    “好了好了,我就问个名字,不是给你做媒。”逵娘摆了摆手,打断詹悦的话,“想不到yin医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我还以为是像采菊大盗那般的成熟风韵。”

    詹悦略微讶异地看向逵娘,见她嘴角含笑,眼中闪着精光,看来早就看破了她的装傻伎俩。如此一来,她也懒得继续装下去,反正现在周围也少了那些义愤填膺的人群,不怕被围剿。

    “能跟采菊大盗相提并论,也太看得起小妹了。”

    采菊大盗是一名神秘的女子,在江湖上行走了起码二十年。她专挑男子下手,好看的就一解私欲后用特制的器具锁了他们的下体,玩够了才解锁。长得丑又名声糟糕的,她就干脆剪了,帮他们减重二两rou。所以听到风声她在附近出入的男子,都会在入黑后关紧门窗,抱着传闻能解迷药的香囊入睡,不是怕醒来后屁股痛就是怕少了二两rou。

    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即使是官府的通缉画像也只有被蒙上黑布的半张脸。

    “你这张嘴,到底吐过几句实话?”逵娘摇了摇头,状似无奈问道。

    “现在你我不在香室之内,逵娘可不能状告我胡言乱语。”

    “废话少说,我们快到程府了,我就跟你直话直说。”逵娘前后张望一番后,压低声音,“我早就知道你是yin医了,听说你虽然作风偏邪,但医术还算可以,所以昨晚才特意试一试你。”

    “为什么试我?”

    “看你有没有能力保密自己的身份。这次的确是程府的差事,但并不是医治程公子那么简单,如果事成,程夫人会给予一百两的酬劳。”

    詹悦猛地瞪大双眼,这句话堪比一盆水泼到脸上,让人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但同时,她也明白高报酬相当于危险性高的差事。

    于是,她收好脸上的表情,冷静问道:“你先说说实际要我做什么。”

    见她并没有抢着接下差事,逵娘失望地喷了一口气:“程夫人和老爷觉得她们儿子昏迷的事情不简单,怀疑是未过门的媳妇,卫家小姐——卫尽言下的手。”

    “嗯?未过门的媳妇为何要下此毒手?”

    “这牵扯太多,一言半语说不清。总之你的任务就是进去程府假装医治程公子,实际上要找出让程公子昏迷的真凶,最好盯紧卫小姐。”

    “既然怀疑是未过门的媳妇下手,为什么不直接质问她?”

    “哎哟,就说一言半语说不清。”眼见就要走到程府大门,逵娘催促道,“总之你要偷偷观察,千万不要让卫小姐发现你的企图,不然…”

    詹悦见逵娘欲言又止的,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想要打退堂鼓:“转念想了想,我也不是很缺钱…”

    “走到这个地步,容不得你不做了!”

    逵娘双手扒着詹悦的手就往程府大门拖去,詹悦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差点整个人被扯飞。

    “你这是强迫做工!我要报官!”

    “呸,官差来到我就说你是yin医!”

    “你信不信我进去之后立刻倒戈,向卫小姐告密!”

    逵娘倒吸一口气,猛地转过头来瞪着詹悦:“你敢!”

    詹悦低下头,直面回瞪她:“我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黄小姐房门大开的时候诱惑她,你说我敢不敢告密?!”

    两人瞪眼对峙了好一阵子,路过的人皆纷纷回头,好奇她们两人为何如同雕像般僵立在原地。

    “一百二十两。”逵娘尝试用价钱打动詹悦。

    詹悦在脑中算计一番:“一百五十两。”

    “小小娃儿别贪得无厌!”

    “我要医人还要查真凶,你在外面晒晒太阳,磕磕瓜子就白赚钱,我怀疑程夫人出价三百两给你。”

    逵娘咬咬牙:“一百三十五两,没得再多了!”

    “一百八十两。”

    “嘿,你还涨价了!?程夫人拢共就出了两百两,你要一百八十两,我赚个西风啊!一百四十两!”

    “一口价,一百五十两,低于这个价免谈。”

    “算我怕了你了!一百五就一百五!”逵娘松开詹悦的手臂,抚平自己衣服上的皱褶,“要不是知道你不好男色,我也不敢找你接这份差事。”

    詹悦朝逵娘摊开手掌:“先预支五十两工钱。”

    “呸!”逵娘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找程夫人要去!”

    没多久,詹悦就带着脸上的五指印和怀里预支的小银锭踏入程府大门。程家的管家冬庆将她带到正堂门前,进去通报前让她在门外等候。她以为自己起码要在门外等到早膳结束后才能进去,结果哈欠打到一半,冬庆就领她入内了。

    桌上的白粥还冒着热气,坐着的程家三人却未曾动过勺,鬓边白发的夫人和老爷,还有满脸愁容的二小姐,她们眼中皆带着疲累的希望看着詹悦,让她顿时感觉到背上多了些重量。

    幸好她也不是什么心怀苍生的医师,否则就要被这三人的期望压得喘不过气来。

    见过程府的主人,詹悦再度在冬庆的带领下前往程公子的厢房。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药味就从房中冲出来,詹悦猝不及防,被呛得咳了两声。

    “之前来看过的医师都开了药,早午晚照三餐喂少爷喝,但一点起色都没有。”冬庆说着,拿过放在一旁的蒲扇拨动两下,“不能开窗,夫人怕会让少爷着凉。”

    着凉?

    詹悦环视一圈这昏暗无光又闷热的房间,她心想这程公子说不定是被闷到醒不来的。

    为了不让自己在把脉过程中晕倒在床边,詹悦跟冬庆争辩好了一阵子才让她稍微把窗户打开一条细缝让她透气。

    一切办妥后,冬庆离开房间去门外守候。詹悦走到床前看那所谓程公子的状况,人还没走近,先看见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男子,被厚重的被子紧紧压在床上,他的衣服和仪容都整整齐齐的,嘴唇虽然苍白无血色,但也没有任何干裂,看来每天都有人精心照顾他。

    观望之下并无特别的中毒之兆,詹悦拉过一旁的凳子,将程公子藏在被窝中的手臂拉出,细细地把起脉来。

    脉象紊乱,既慢又沉,的确有中毒的迹象。

    她再伸出手拉开程公子的下唇,发现牙rou有一半已发黑,这倒是很明显的症状。她再扯开程公子的衣领,只见脖子上布满细细的血点,这个症状让她想起血藤蔓和黑纹症,前者是毒,后者是病。

    为了进一步确定症状,她将程公子翻到侧睡的姿势,拨开他后脑的头发,果不其然在后颈之处发现长长的血丝,从发根处一直延伸至后背,像是藤蔓一般缠绕着他的皮肤。

    詹悦将程公子归位后静坐在凳子上,望向漏出一丝亮光的窗缝,陷入沉思。

    血藤蔓有着明显的症状,不难辨认,解药用料虽贵,但以程府的家底不可能买不到,除非药方或药材被偷偷换下了,才导致程公子喝多少药都醒不来。

    如此怪异的情况,难怪程府会觉得有内情,但为什么会怀疑是未过门的媳妇?而不是仇人或者同行?

    詹悦再度检查了一遍程公子的症状,确保没有遗漏后写下药方,踏出房门向冬庆索要程公子平常服用的药方。冬庆点头答应,转身又领着她往前走,詹悦还以为是要带她去看药材,然而两人在程府中东拐西绕一番,最后停在有两人把守的雅室门前。

    冬庆跟把守的人低声耳语两句后,没有跟詹悦多说一句就离去。詹悦想喊住她,反倒被门前的两人“请”进屋内。

    屋内的窗户半掩,却比程公子的厢房明亮许多,一股淡淡的幽香围绕在四周,不知是窗外吹进来的,还是屋内散发出来的。一袭青衣的女子端坐于书案后,闭目养神,双手搭在臂托上。她的身后还伫立着两名腰佩长剑的侍卫,看样子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见眼前的人没有睁开眼,身后的侍卫也一动不动,詹悦便肆无忌惮地观察起她的容貌来。只见她的两道眉毛修长笔直,整齐有序,没有一根杂毛;眼角微微上扬,双唇如柳叶般纤薄,说不上是和善面相;虽然施了胭脂,但也看得出只为点缀只用,并无需要遮瑕之处。

    区区几眼,詹悦就对此人多了几分警惕,她长得太干净了,找不出一丝缺点,反倒有种在掩盖什么的感觉。

    “詹医师有医治良方了吗?”闭眼之人开口的同时也睁开了双眼,墨黑的眼瞳如同井底那般幽深,扬起的嘴角恰到好处,不多一分热情也不少一分冷漠。音调虽柔和,但又自带一抹不可忽视的权威。

    詹悦心想两人未曾引见,她却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种被抢先一步的感觉实在不大好受。

    “有是有了,只是不知道阁下是…”

    詹悦故意拖慢尾音,暗示对方先自报家门,可她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向詹悦招了招手:“拿来我看看。”

    詹悦还没来得及回应,那人身后的侍卫就大步向前,抢去她手中的药方,随后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予她。

    “啧,你好好说不行嘛,又不是饿狗抢屎。”詹悦对着那名侍卫冷嘲热讽,但对方又变成了一座石雕,毫无反应。

    女子的双眼在药方上来回扫动,片刻后才将其丢在书案上:“为什么要用天眺根?”

    詹悦挑了挑眉,想不到眼前的人竟认识天眺根。

    天眺根的作用不多,又难以采集,除非那剂药必须要用到天眺根,否则一般人都会以药性相近的药材取代。即使是詹悦自己,也是靠香室换来的情报,才找到卖药人,从而换了一堆珍稀药材,其中就包括了天眺根。

    血藤蔓的解法有多种,主要的解毒药材是双头草,但詹悦偏偏不用双头草,反倒用了跟双头草药性一致,但比它稀有十倍的天眺根。

    “我倒想先问问阁下,为什么单挑天眺根问?难道是之前的大夫们都给了一样的解毒药方,唯独是某一味药材不同?”

    如果是的话,就证明眼前的人十分清楚解毒的主要药材是哪个,也就有偷换药的嫌疑。

    难道她就是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卫尽言?

    “我也是担心程公子,谁知道你是不是庸医,胡乱用药?”

    “如果阁下是懂药之人,那就清楚天眺根就是解毒圣药,对人只会有利无害。”

    “砒霜可用来救人,补药吃多了也会伤身,相信不需要我这个外行人来提醒医师吧?”

    “程公子现在的状况离死门关也不过一脚之差,只要我不医死他,换一贴药又何妨?阁下亦可请其他郎中过目药方,便知道这是毒方还是良方。”

    女子哼笑一声,往詹悦身后使了个眼神,随后便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响。原本明亮的屋内顿时变得黯淡,清风也被挡在了门外,淡淡的幽香似乎变得过于浓郁。

    又来了。

    詹悦叹了一口气,也不过是说话狂妄了几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三天两头便要被人殴打一轮。

    但眼前的人没有下令将她打成猪头,她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句话:“我给你一份差事。”

    詹悦愕然,皱着眉疑惑地“啊?”了一声,女子不理会,继续说道:“你调整药方,让程公子的病有好转的迹象,但不能让他清醒或痊愈,直到我给你新的指令。”

    这态度转变得有点快,詹悦跟不上:“这…为什么?”

    “你不用管为什么,只需要回答我做还是不做。做的话,这里就是你三个月的辛劳费。”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侍卫便掏出一个布袋丢在她怀里。

    詹悦接上手的一刻,心里就已经为这重量感到讶异,再打开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两更是感到惊喜。

    这不比逵娘的差事还赚?虽然这样吊下去,程公子的命应该是不够付她一年工钱的。

    “条件很诱人,但如果我不做呢?”詹悦心里虽然已答应了,但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

    女子没有回应,手指在臂托上轻轻敲打着,站在她身后的两名侍卫往前踏了一步,右手搭于腰间佩剑之上。

    这下倒是完全明白为什么程公子怎样都治不好了,詹悦只好堆起笑容:“那小的就遵从阁下的吩咐,还未请教阁下的尊姓大名?”

    女子冷笑一声,摆手作逐客之意。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要看似病情有起色,又要吊着程公子的毒并不难,詹悦将解药的药量调到最小,而且隔几天才让他喝一剂。没多久,程公子那惨白的脸就恢复了几分血色,只是仍然昏迷不醒。

    得知病情有起色,程夫人和程老爷连忙跑来探访,脸上充满了喜悦,就连程二小姐也拉着詹悦的手不停道谢。

    保住了性命,还赚到名声,詹悦就这样一边拿着卫尽言给的工钱办事,一边继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反正已身在其局,詹悦也很好奇卫尽言的目的是什么。

    在程府住下的半个月里,她到处跟人混关系,意图打探卫家和程家的关系。据下人们的情报,卫尽言和程公子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在学堂相识,在大小喜庆节日会与同一群同窗密友游湖逛街。

    大约两年前,程、卫、马三家见小孩们都已到了可婚嫁的年纪,便互相送帖定亲,想将卫家小姐嫁给程家公子,而她们的同窗马家小姐则嫁给程二小姐,意图来个亲上加亲。然而就在上个月,程家少爷因中毒昏迷而耽误了婚期,没多久,马家又因生意出了问题,暂搁与程家二小姐的婚约。

    一人倒下,三家事变。

    只是詹悦还是不明白卫尽言目的何在,先不说她是不是下毒的真凶,至少不让人解毒这一点就让人抓不到脑袋,她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好友兼未来夫君受这等折磨?

    本来她对这未解之谜兴致勃勃,势要将它拆解清楚,但程二小姐的忽然亲近让她很快就忘记了正事。

    起初,詹悦还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毕竟像程二小姐这般的端庄的深闺女子,即使对她人有意也会顾虑多多,如同黄小姐那样,费了她多日的功夫,差点能够一尝朱唇之时就被撞破了。

    可是程二小姐不一样,她总隔三差五找上门询问长兄的病情,问完了又跟她谈天论地,还柔声细气地称呼她“詹jiejie”,勾得詹悦心痒痒,那未曾满足的渴望随着时日过去,变得越发guntang。

    然而让詹悦苦恼的是,这程二小姐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每次她的丫鬟在门口咳嗽两声,她就如梦初醒般借意告辞,想拦都拦不住。

    如此来回地跟程二小姐纠缠了半个月,詹悦决定不忍了。趁着月色晦暗,三更刚过,她便吹灭房中烛火,打算悄悄潜入程二小姐的闺房。

    在程府居住了一个月有余的她熟门熟路,躲过巡夜的护院,踮手踮脚地穿行于回廊之间,可路过水榭之时,耳朵灵敏地却抓到了说话声。

    她好奇地从柱后探出头来,发现水榭中还挂着灯笼,明亮的烛光之下是站在桌边,眼角含泪的程二小姐;坐在她对面的是对她激动之势无动于衷,只顾着喝茶的卫尽言。

    这两人气氛暧昧,难道有jian情?

    詹悦见卫尽言身旁难得的没有侍卫,于是猫下腰往她们的所在踮脚走近。她靠着阴影的掩护下,成功地躲在了最靠近两人的一座假山身后,又因每天有持续吞食真气丸的缘故,恢复了以往三成真气的她,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也能清晰听见她们的对话。

    “...不是在胡思乱想!我可是有证据的!”

    “是吗?什么证据?”

    短暂的静默后,有什么东西被拍打在桌上。

    “这是詹医师写的药材单,我去问过其他大夫了,她们都说这就是解毒的药方!”

    詹悦这才恍然醒悟,原来这段时间程二小姐的莫名亲近,都是为了找证据。她以防其他人察觉用量上的奇异,都是管家负责采购药材,她亲自煎药,美其名曰怕其他人搞砸程公子的配药,想不到买药前以防遗漏的记录会落到二小姐手上。

    詹悦不认可地摇了摇头,何必偷偷摸摸呢?如果她早点说的话,她们可以愉快地做个交易啊。

    “解毒不好吗?难道安儿希望哥哥继续中毒下去?”

    “这用量怎么算都不足以解毒,否则哥哥也不会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小兰曾亲眼看见那詹医师对你俯首听命的,绝对是你收买了她!”

    “安儿,我明白你心急哥哥的病情,但你这些所谓的证据、证人,也不过是一番猜想,未免太过牵强。”

    虽然詹悦也看不顺眼卫尽言,但她说的也没有错,即使程二小姐也许早就因为很多蛛丝马迹对她起疑,可这些所谓的证据实在定罪。

    “...”程二小姐沉默片刻后,再度开口,“我去见过瀚茹jiejie。”

    “虽然搁置了,但你与她始终有婚约,私下相见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詹悦听着,总感觉卫尽言是在讽刺程二小姐。

    “马家被污言陷害,生意被迫停下严查,她跟我说,是你下的手,为的就是抢今年皇城放下的特许权。”

    詹悦很少靠近这一带,所以也不太清楚与皇室做生意的规矩,只隐约记得皇室每隔几年就会重新检查与之合作的商贾,如果上一任合作商不合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