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其他视角在蝉鸣的季节见到了幽灵上

    1.

    第一次被调到出云市才知道的潜规则。

    在这块神明居住的土地，当地的刑警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找不到尸体就去找麻仓家。找不到线索就去找麻仓家。找不到犯人就去找麻仓家。

    警方毫无头绪的事件，麻仓家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最完美的答案。

    「......前辈，那个麻仓家该不会和黑道有所往来吧？」

    消息这么灵通，怎么想都有问题啊？

    说出这句话的稻井被平野狠狠地敲了脑袋。

    「蠢货！待会到了麻仓家别说这种话，给我放尊重点！」平野压低声音，「他们不仅仅是站在「人」的这边，更多时候是为了「那边」而行动。」

    稻井慎重地问：「那边是指......？」

    平野沉默了一会。由于停顿的时间太长，以致于稻井也跟着紧张起来，还以为会是什么无比黑暗的话题，结果下一秒，平野说：

    「——也就是「彼岸」，所谓的亡者的世界。」

    于是稻井也沉默了。

    「......前辈，你早上喝酒了吗？」

    「臭小子，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事情！」

    平野吼了他一句。

    在前往麻仓家的途中，两人并排走在街上，尽量挑有树荫的地方。

    只是刚进入夏天就热的让人受不了，蝉鸣的季节会越来越可怕吧。

    「你知道的吧，前些年的那起分尸案。」

    忽然，平野开口。

    「啊......是山时千江事件对吧？为什么提到那件事？」稻井迟疑地问。

    死者山时千江，女性，6岁，尸体被分散在某座山上。由于从案发到被找到尸体至少隔了十年，骨头又在不同程度的日晒雨淋下受到严重的损害，警方毫无头绪，找到凶手的机会十分渺茫，至今仍是件悬案。

    说起这种沉重的话题嘴里总得叼着什么，否则心里躁动不安。平野掏出烟盒，从里头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向稻井示意要不要来一根，后者摆摆手拒绝了。

    于是平野收回烟盒，叼着烟，叹了口气。

    「......那个，其实找到凶手了。」

    「诶？！真的吗？！但是新闻都没有报导啊？」

    「那是因为凶手也死了，而且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对方杀的人。」平野停顿了一下，「......不，应该说有证据，但放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证据是幽灵。

    ......什么？

    「幽灵。」平野又重复了一遍，「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员警们全都看见了。」

    那天刚好也是入夏的时候，蝉鸣吵的人心烦。作为搜查人员之一，平野和大批员警进入山区。

    麻仓叶明要求只能在夜晚入山。原本收到这则消息时一堆人都在抱怨，夜晚的山有多危险那个老头知道吗？

    但是，一进入山中，那些怨言全都消失了。

    整座山像是被唤醒了一样，一点一点的淡蓝色光点飘荡在他们身边，最终汇聚成不同的路线为他们指引方向。明明是夏天，这座山却安静的不可思议，让人心底发凉。

    同僚们陆陆续续找到女孩的遗骨，将它们放在一块。除了山時千江，他们还在北侧的山坡上找到另一具尸骨，腿边有一把厚重的菜刀。从衣服上的血迹来看，死者大概率是用那把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造成失血过多死亡。

    「另一名死者也是女性。山时千代，12岁，与山时千江是姐妹关系。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怀里抱着山时千江的头骨。」

    稻井已经用荒谬的眼神在看平野了。

    「......一个12岁的孩子将人残忍分尸，被害者还是自己的meimei？只是抱着头不足以证明那孩子是凶手吧？」

    「是啊。「这件事未免太荒谬了」，当时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肯定是谁残忍地杀害那两个孩子，恶趣味地将她们摆成那副模样吧。」

    平野的声音很沉稳。

    「——但是。出现了啊，幽灵。」

    「哈啊？」

    「山时千代抱着山时千江，站在自己的遗骨旁边对着我们笑了。」

    「我不喜欢千江被爸爸夸奖的手，也不喜欢千江被mama赞美的脚。但是，我喜欢千江与我相似的脸和漂亮的长发。」

    「被她抱着的山时千江则是这么说。」

    「我喜欢jiejie的眼神。因为只有jiejie一直在看着我。因为jiejie看起来和我一样寂寞。」

    平野说：「事后，我们将遗体带回警局，确认身份之后通知了山时姐妹的家属。那对夫妇当时是这么说的。」

    「千代......千代，千代，千代千代千代——！是啊，肯定是她把千江杀死了！当初就不该让她活下来！那个该死的鬼之子！啊啊，我的千江，我可怜的千江——」

    听了这句话，稻井陷入沉默。

    平野继续说道：「山时千代曾经有过就医纪录，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会对着不存在的事物说话。她没有上学的纪录，因此我们推测她长年被父母关在家中，从骨架的大小来看，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吧。」

    当年，明明同时失踪了两个孩子，山时夫妇却只对外说失踪一个。山时千代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活，又对父母抱有怎样的恨意，对meimei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在做出可怕的事情之后选择了自杀，这些都没有答案。

    山时千代的幽灵只是告诉他们，我杀死了我的meimei，仅此而已。

    「......真是悲哀的故事啊。」

    扭曲的家庭造就扭曲的姐妹，最后诞生了扭曲的悲剧。

    过了一会，稻井话锋一转。

    「——但是，我不认同幽灵的说法。幽灵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啊？那个肯定是山霾之类的东西，前辈们吸了山排出来的毒气然后误打误撞发现真相。你看，有些深山里不是会有吗？毒啊什么的。......话说回来，这起案件又跟麻仓有什么关系？」

    「因为发现这件事的就是麻仓家。」平野漫不经心地说，「那座山是他们的土地。听说是叶明先生的孙子在后山玩的时候找到一根小指，然后陆陆续续捡了半个骨架回家。山里看见的光点也是叶明先生利用树叶召唤出来的，幽灵大概也是吧。」

    事实上，当天和他们一同搜山的还有叶明先生的孙子。6岁的孩子，和山时千江一样的年纪。

    「啊！找到你们了！」

    平野仍记得当时那孩子望着山时千代和山时千江的眼神。单纯的喜悦，对着白骨们笑得像太阳一样。估计是不知道「死」是什么才能笑得如此灿烂......

    「按照约定，你们一起去成佛吧！」

    ......不。

    平野叹息着。

    也许没人比他们更明白死亡是什么。

    ......那场搜山，最开始对孩子而言只是一场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游戏吧。

    「......前辈，你们会不会是集体中毒啊？麻仓家为了控制出云市所以给你们下毒，更何况那座山是他们的土地，不是他们的嫌疑更高吗？说不定是为了进行什么邪恶的祭祀才——」

    咚！平野抡起拳头敲在稻井头上。稻井连哀嚎都发不出来，就痛苦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平野忍了忍，没忍住，对着这个新来的后辈破口大骂。

    「麻仓家不可能做那种事情！你哪点没听懂？他们能看到鬼啊鬼！哪个看到鬼的人还会故意去杀人？！」

    「这个也能套用在人类身上啊前辈！「哪个和人朝夕相处的人会去杀人」？根本说不通啊！还有什么幽灵、鬼啊之类的......不存在啦，那种东西！前辈才是，脑子没问题吧？！」

    蝉鸣的季节，燥热不已的温度，容易让人心生烦闷。

    稻井和平野在路上打了起来，最后被民众报警处理，于是两人被同僚带回警局，前往麻仓家的任务换了另一组员警。

    第二次拥有接触麻仓家的机会，是因为一名少年。

    在正中午的时候顶着大太阳走进警局，脖子上挂着熊爪般奇怪的饰品，头上戴着橘色的耳机，一副散漫的模样。大概是刚起床没多久吧，走进来的时候还在打呵欠，摇摇晃晃的。

    看见稻井的时候，少年眨了眨眼睛。

    「......你，新来的？」

    这个人怎么回事？把警局说的像自己家一样。

    稻井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面带微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哦哦。」少年说，「昨天你们请爷爷帮忙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在神西湖的中央，因为肚子被剖开塞满石头丢进河里，所以一直没有浮上来。尸体已经呈现大面积损坏了，最好快点过......」

    说到这里，少年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旁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像在倾听着什么似的「嗯」了声。

    「他说晚点再过去打捞也没关系，身体快分成两半了，有一部分会自己浮上来吧。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他的关系中暑才好。」

    稻井：「............」

    光凭这个就能辨认出这家伙的身份。稻井大惊失色，指着少年大喊：

    「出现了！试图控制出云市的麻仓家——！！」

    少年：「............」

    少年比他更震惊：「诶？我家打算控制出云市吗？！」

    稻井无语地看着他，「为什么是疑问句？麻仓家的家主是你的爷爷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家不太过问家人要做的事情......」少年挠了挠后脑勺，「......嗯，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控制出云市根本没有意义。人脉、金钱、土地，爷爷什么都不缺，控制一个没有意义的东西还要管理很多人类，怎么想都很讨厌吧？」

    ——与麻仓叶的初见，让稻井确定一件事。

    把人类与「自己」分开，这家伙绝对是中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