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晦
夤雪夜的亮堂是劈在影子里的,泾渭分明地檐角底下伸出来,像白沙上一道黑河。方濯退了一步,躲不过那股子瘦长的影径直嘶嘶游到他足边,蜿蜒地捆上他赤裸的脚脖子,像是鳞片在雪里浸了半夜,舔着信子拿身子来缠他的蛇,叫人两足难以为继。溷浊的黑,亮银的白,都是极刺眼的冷得透骨的物事,他上头一对眼珠子也好似被冻得狠了,只是茫然地张着,半晌才两睫一错,困顿迟滞地垂下来,愣愣地定眼瞧着手。酒坛子的红泥还封着口,他的五指扼着陶缸,仿佛扼着一具去了头颅的尸体,叫他紧紧攥在手里,指腹一捻就簌簌地落下些失温的残土来。 影子被外头蒙昧的月晕挽成一座山,扑到他眼前,将他关在了里头,陡壁峭崖,左右都不得出。谢崖舟背着他,像是坐在两山的夹隘处,鬓发同里衣,黑水与白沙,都成光成影地从他身上的廓落地淌出去。 谢崖舟一手支颐,撇眼看着面前铺了满案的棋。见他来了,便催促地向棋秤边缘磕了磕手盏,道:“还发怔呢,炭火都煨好了,只等你来下酒。”说着指下又落了两子,若方濯接他的话,兴许难免是要撒几句怨气的,常理如此,没想却半点儿声都没漏给他听,谢崖舟这才抬眼去睨他一眼,笑说:“是,北地逾冬草白松结,你未必受过这般寒,我仍支使你去打酒,是过了些。” 方濯面色仍是怔忪难言,他的手指僵住了,手心渗出的冷汗生胶一般附着在他掌内,被坛口大张着嘴,啜着囫囵吃进了他发紧的指尖去。五色不识为瞽,五音不全为喑,目盲舌失的空旷全遭这一眼通通剜出,流雪迴风跨山越海,重新在他耳目上各自归位。方濯手一松,酒坛从他手上跌下来,两双眼都挨着它釉黑的皮,骨碌碌地滚到谢崖舟脚边,也像一颗孤伶的头颅,被一只探出袍袖的手止住了去势。谢崖舟俯身将它捡起来,封泥揭开了,松苓的酒味烧着雪气,被火一燎,酿在里头的雪都化了,将松汁的余烬含混煮沸了,孱弱又辛辣地窜到他面上,去熏他惛惑的一双眼。 谢崖舟眉梢些微地一捺,显出了几分并不适意的难解,但仍然伸手温声引他:“来。” 他眼中影绰沦涟的笑意温吞地将他没了个顶,终于沿着两枚变形胶融的影子送到方濯眼前时,已被刻薄的雪光片成薄而利的刃,浑如rou中钉一把,叫他迎着敲进骨血脏腑。方濯小声地倒抽了一口气,避过脸,不再去看他。 谢崖舟沉默片刻,不动神色地收了手。“他对你不好,”他轻声问,“是不是?” 方濯短促地从喉咙里拧出一声哂笑,:“你跟他也分你我吗?他做的事,难道你不曾一手促就?”他腹内数载沤积的腐朽酸刻齐齐涌到喉管,烫着他的食道,逼着他的牙关倒出来,“你逼我,你们都逼我,可谢崖舟……我……我还是……” 他十指都簌栗起来,指节紧扣,用力地剐在每一寸明暗交接间细瘦的壑上。谢崖舟的影子披在他身上,如同坟丘头上经年而累的纸灰,覆在他身上就积攒成一层厚重的,剥离不去的暗色的痂。谢崖舟蒙住他一双眼,轻得像蒙了一口须臾即散的热气,赤条条地扑上来,不由分说地过了界。他不再见雪,却仍止不住齿冷。 “为什么?”方濯茫然地问,他置浮桴见于海,唯有独木支绌。他说:“你一早选了我,等了我,就是为了日后弃了我吗?” 谢崖舟并不答他,他从来口舌无窍,唯独方濯眼前盖上的五指,蚌壳一般吝啬地迸开些隙白光,只向他透一点贫瘠的端倪。谢崖舟缓声道:“你莫看他。” 方濯低咽一声,任那只手从眼前揭开,银光如白焰簇火,在他手中尽数收束,拈连地去偎他的后颈。谢崖舟的五根手指的俱噙起力,指腹像砧板上剖骨的刀,直楞楞地凿在他的rou里,提着他波伏规则的颈骨,伺候着要剔他全副的爱恨,合着骨rou,他日若是闻道,便用他一团骨血涂塑泥胎。 我竟会问他。他想,谢崖舟亦不敢答的话,此时此地,问他亦是问我,又有何区分? 谢崖舟的颈窝下一截横骨抵着他的唇峰,像一道栅正正截在他的齿关外头,酒熨雪冷,和一时浑月的虚伪,全都浸在那骨里,梗着他满腹的话。他是随梦遥遥嗾来的野狗,想来谢崖舟入耳也俱是犬吠难闻,只得缄默,埋首咬住那支骨。 “我不看他。”他说,本该如此,便是时时以眼相就,我又何曾有半刻曾看清。 他探手掖开谢崖舟后颈的领,拨开发尾去寻底下那枚红痣,是吸饱了心头血的,休洗勿去。 谢崖舟推他,温言道:“酒尚烫着。” 方濯沉默片刻,应道:“是。”说罢便倾身过去,谢崖舟那只瘦得削骨的手在棋盘上一撑,棋秤上的黑子白子便被尽数向房檐下头打去,叮叮咚咚地星点落进雪里。方濯单手扼住他的后腰往前搡,几乎在同一片雪夺上眼睫时,一个吻便咄咄地逼到了齿关。他竟虚虚一过,不敢真的覆上去。 方濯眼也不错,只见着谢崖舟那双密睫上结着霜,直如银篦一般扎着他千般爱恨,却只消要他舌尖一濡,就凇枝似的化成水,从他山根下淌出一路发光的涧来,方濯在瘦溪尽处接舐而去。他道:“我却看你,因你不是谢崖舟,你也做不了他。” 谢崖舟扶住他心口,五指将他衣物攥得发起狼狈的皱来。“你想求分明,可梦里哪有分明?”他问道,说着便朝外一指,雪像一根白索,雪天雪地都借由它牢牢捆起,只将他二人困在此处,天地的空隙,人世的空隙,一时竟分不清了。谢崖舟道:“你要不了分明,只要得了贪欢。” 可不是?方濯闻言也抬眼去望,他平生少见风雪,数来竟泰半与谢崖舟有关。他说:“至德二年,你我同上雁门,奚人困城,你与我说关外雪粗,可用作砥石,亦可淬刀,你敬服,却终究不喜。” 谢崖舟坐起身来,转手去接,一片雪籽斜下卷来,恰落在他的食指上,也不化,被他指腹一抿,只剩锥刺似的半点近乎痛感的冷意。 方濯抓住他的手,低头含住他那根短暂地栖过雪的指头,齿关扣着指尖冷白的皮rou,他道:“大雪周耄百里,藏着奚人的窥伺和刀,你分我三口酒,还是方从死人身上摸来的。” 谢崖舟抬手一斟,一钩银线就倾出来,他扳住方濯的下颔,一口酒,压着舌根的余温,全渡进另一人口中—— 头先被尝见的是冷腥,刀兵、冻土埋进地下,再借由缸中长久且不见天日的藏酵,将雪中吃入的冷气腥味都统统吐出,是酒的烈也烧不尽,烧不透的。人心藏毒,几道红槽犹如死人蘸血的枯指,惊心动魄地在雪面上刮出狼藉虬曲的枝棘。人僵而不化,化则为泥。 谢崖舟抓一把雪,冰渣窸窣拭过剑身,再落下去时已掺了红迹。他收剑回鞘,冷铁凄厉一锵。 第二味紧接着反上来,是一股子青惨惨的阴火,仗着那股子冷味,倒也倒得阴魂不散,如同尸体冻得发紫的瘢瘀,一同被雪水酿进酒里。 方濯从地下将横倒的风灯提起,烛芯仿佛乱蛇,在风里扑簌乱窜,灯笼的昏晕却如实地填附在他二人之间,像一个悬而未决的吻。 然后才是酒液本身的辛辣,像北境的风干枯栗烈,片雪飞刃张开鳞片,又寡又呛地剐他脏腑,砯石坠到腹中,倒溅出一丸新月来。再远便是雁门矗立的女墙,接连山隘,阴翳铺泻,边城沉如硬铁,泥砖结上薄薄一层冰壳,月色生寒,泼天一浇,边缘便镶出一罅流溢的冷光。谢崖舟与他一前一后走出雪林,二人踏出松影,相距不过咫尺,于是方濯也只见得谢崖舟霎那间全身清白皮rou都如遭了这趟子冷水银似的,劈头盖脸地淋漓了一身。 谢崖舟停步回身,拂掉他肩上松枝落下的雪霰,嘱咐他:“风雪太盛,下回要记得带伞。” 后来他们在雪下埋了一坛酒,约定两京复有时便掘出,只是等方濯再上极北,封泥已摞进迭沓干涸的血迹。河朔的大雪降在生死之间,是死者的裹尸布,生人的没足泥,碾落在辙刃之下,总叫人无暇在意。他曾留在纯阳宫山门前看过很多回雪,月相或成一个浑圆的窟窿,或成一条窄瘦的弯牙儿,雪从穹顶这样的裂隙中不断涌出来,摘也摘不尽。数千只蒙着白皮的灯笼像受锢在檐角的星盏,没有一盏是为他而明,他在那道不能为他所敞的门前,听见的唯有风哭。 “谢崖舟,”方濯喊他,他一句话头也揜在风声之下,呜呜咽咽地吊着一口气,还没结成白雾就散去,“我好恨你。”他说。 谢崖舟垂眼默不作声地望着他,冷月高悬之下,他的面容仿佛被封进这道凉飕飕的光的后头,既见着青面獠牙,又见着红脂骷髅。方濯伸手拨散了他松松系在腰腹的绦带,他的两臂托着谢崖舟,就像一双rou筷搛住他,将他从月光下剥了出来,如同从骨质的壳中剥出蚌rou。 “那是你讨来的。”谢崖舟一对眼珠子沉沉地泛着灰,蒙着尘一般,无所动容落到他身上,他的手温驯地攀上方濯,隔着一层肋骨准确攫住了他的后心,梦里的谢崖舟在他面前口齿张合,“方濯,人就是这样的啊。” 他的话音方落,一侧的火炃倏然哔剥一跳,方濯手下凉浸浸的rou霎时如被燎到那般,炭块烧到尽处时渗出的熠熠赤红,便血沥沥地漫到了他的腮边。方濯神思一晃,一阵风邪掠过来,火点子亮得铁水也似,稀稀落落地被风抓起来,向雪地里一撒就“呲”地一声,偃旗息鼓地熄灭了,显出了里头黑黢黢的芯子来。 那夜的月光也太过苛白。他们自角门进瓮城,轴承滞涩地合上身后近半尺包铁的木门,青石拱顶渍出的阴翳如有冷芒,不近不远地凭空抵着颅顶。谢崖舟全然地浸在了影子里,如同跋涉趟过深河。二人离开瓮城时,他走在前头的步子一停,往半空探手一拈,风声去势不减,挟着浮窜而来的物事,迎面扑上了他的襟袖。方濯揭下来一看,竟都是铜钱大小的纸灰,边缘还留着火舌未舔尽的焦痕。他仰头极眼去看,窸窸窣窣,李渡祠灵前灰白戚戚的纸钱被北地的朔风掠起,如同一场不化的大雪,铺天而降。 谢崖舟沉默半晌,问他:“我说你难而为人,你可知为何?” 方濯偏头略一着想,哂道:“因我生为此身?” “不,是怯弱。”谢崖舟说,“人之为人,惧死而知生,避害而趋利,畏不能而尽所能。无晦即无明,难易相就,高低相形……方濯,你执若磐石,足以卒千年,可人是蟪蛄。” 谢崖舟在岸上轻声问他:“你可曾有惧?” 时至今日,方濯在梦域中抵住他额心,直勾勾地投进那双近能砭骨的深潭之中,终于答他:“谢崖舟,你以为你能长成我的软肋吗?不是。”他攥住谢崖舟的腕子,两指骈起,抵住了他的心口,“你把它强押进我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谢崖舟久久望着他,俄而一笑,空旷的风声在他胸肋下卷伏,活物怵静,好似已经亡佚日久,他抚过方濯在月下有如吻霜的鬓发,道:“你辛苦了。” 可你真的在意我的苦吗?方濯没有问他,只是扶着谢崖舟的后腰,俯身吻住了他。这幅rou身压着他的臂腕,附着他,像托着一道没有人味的木檀线香的烟火气,他从前也那么轻若无物吗?他已经记不清了,唯有两处吐息反复厮磨,只似两团僵死的燧石,再磋磨不出半寸火星来。谢崖舟不拦他,比齐的两行齿列便如豆腐块一般不堪一击,叫他轻易地抵了进去,寻到里头生腻的舌尖,像指望雪絮解渴的野狗,一回又一回地舐过包藏冷铁与峭石的雪碎子,舌苔都绽开口子,仍不肯和着雪水与血水咽下去。 方濯寒声道:“有时我真想剖了你的肚腹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怎样一副铁石心肠。”却又如何能同时有着这副云山一般柔冷的唇舌。 谢崖舟自是任他施为,方濯的拇指箍着他的下颚,像唯恐他溺了水,要把他托出这片银子似冻住的光海去,他的口舌便因此倒悬而下,穷冬逆旅,如沃热汤,十足穷酸而窘切地吃他的舌头。谢崖舟抬起身来,一截白玉似的腰身触手生温,被他拿在手里,去找底下rou壑里藏着的后xue。他心里一阵又一阵地簌栗,五感如浴云端,往来皆是涳濛,却仍要支使自己将这场大梦颠倒至尽头。方濯分开他一侧跣足,径直探入两指,便觉谢崖舟喘息微滞,除却攥着方濯肩背的手指一紧,片刻后放松了rouxue,黏膜吮着他的指腹,温驯地将他吞了下去,方濯提着腕子抽插片刻,他的手太冷,仿佛软质的切玉,xuerou咬噬他的手指,强烈地索求着谢崖舟体内的热度,像一个投不至底的洞,rou壁的热感也被同化了,渐渐发起僵来。方濯对他的rou欲太过熟稔,仅凭一股子罔顾清明的知觉就足以寻到乐处。谢崖舟并不吭声,但里xue的嫩rou却如同海蚌一样,被方濯觑到rou隙,便两指一刺一挑地撬开了,指甲掐足了rou壁的软rou,叫谢崖舟暗哼一声,牙尖无意扫到了方濯的唇rou,顿时蹭掉了一小块油皮,血腥味乍然迸进两片唇间。方濯一双眼被这铁腥味一激,霎时就见红了。他张了张口,先前惴急的气息像胀满的鱼泡,颓然xiele个透底。 谢崖舟叹了一口气,拨开他鬓侧垂下的发掖至耳后,轻声道:“我来吧。”说罢腰身一拧,抵着他的肩翻坐而上,往膏油正盛的银釭里劈手一抹,脂膏被焰底燎得软化,淅淅沥沥地直往他指缝里漏。他躬下身去,将他唇上洇开的血迹小口舐去了,那两根沾满了膏油的手径直往身后探。方濯压着他的后腰,谢崖舟细微难耐的气音都被他吃得彻底,倒显得是他不通人情,吝悭至极了。 便是到了这般境地,他仍是愿意为我做足了脸面的。方濯心里千般念头木然颠来倒去,竟只捡得这一个分明。那不如就算了吧,他想。 他拿着谢崖舟的腕子向外撤开,xuerou内顿时洩出一股子汩汩水声,接着原先压住他后腰的五指从腿根向下一按,身下全勃的性器倏然往里头一掼,叫方才张了眼的xue口勉力唆进了一个头去。谢崖舟立时便跪不住了,肩胛细微地打起战来,沾着膏油和yin水的一手猝不及防,将方濯的衣襟攥出五道皲皱的湿迹。他的耳廓发起红来,不知是让这泼天的风雪冻的,还是让他垂在他耳rou上的吐息烘的,方濯拈到口中咂吮,便顷刻之间赤墨似的变本加厉地往脖颈洇开了。他齿间啮着那片软rou,望之即知厮磨,下头阳物却不顾绞着他难进的rou壁,一意地破开温吞挤挨过来的rou膜,将蕈头送了进去。 “你不是要来么?”方濯嗤笑一声,伸手在谢崖舟湿漉漉地抵着他下腹的性器上一搠,道:“还要我请你?” 谢崖舟这才像回过神来,低头便见着一根rou柄直直凿在腹中,将他牢牢钉在了方濯身上。他从xue口一路摸索至根部,托着那根凶物,纳息沉气,缓缓往下坐。他的rou道本就尚未舒展,此时膛锁一般箍着方濯性器,拓着他柱身上虬曲的青筋,滚沸的痛意几乎是沿着他的后脊浇下去的,烫得他清癯的腰背都拱起一座rou桥来,方濯却在此时两手一收,勒住他的腰,强要他的阳根全然被谢崖舟吃到尽处,谢崖舟下腹因此仿佛沉甸甸地坠了一块铅,森冷而胀硬地充塞了他。 谢崖舟不再作声,两人双影交颈,却连喘息也不曾比及而偎,方濯的缄默如同一座猿猱难逾的山,不过一臂之间,也只是垂眼看着。谢崖舟的手枝蔓一般牵过去,十指交合,手心的薄汗渐渐浑附起来,黏起两片同样冰冷的手心,倒比他们更易亲昵些。方濯亲吻他的乳尖和肋骨,感知着他皮rou之下的颠簸,是静止的,死气沉沉的,是来自于他所臆断的——谢崖舟应当这样,从白浪中被抛上石滩,在无数次中,方濯曾无数次地进入中,他的肩胛骨凸出来,像两片白色的鳍,膛道里头被他抵到隘口处,谢崖舟的rou壁剧烈的抽搐起来,紧紧唆着他的rou头,两侧沟夹都被填满了。谢崖舟大腿酸涩,rou道在他狠戾的硬杵中几乎擦出火来,发涩发滞,却不肯放弃,方濯是着意要叫他痛的。可这又怎及千万之一。这不会是头一次,也远不会是最后一次。谢崖舟在这终于腿根软了,脱力向他一倒,长发便似黑藻地xiele一背。方濯接住他,犹如接住一个幻影。在rou欲中寻找一时圆融,也过于可笑。 方濯果然痴痴笑起来,只觉得没趣透顶。他退出来,草草在他股间抽送数十下,接着按住谢崖舟的后颈,谢崖舟愣了愣,随即从善如流地俯下身,张口含住了他的阳根。舌尖抵着马眼,伺候起来竟也是熟稔的。太虚伪。他向后倒下了,小肘覆住了两眼,浊液全灌进谢崖舟喉口。 一片沉寂中,唯有天地风雪又起,从不解颐风情。方濯无言半晌,忽然问他:“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谢崖舟伸手拭去唇边稠白湿迹:“你尝了酒。”他说,“它不是松苓,可我已经忘记这种酒了。” 只来自遥远的北方,从雪地里掘出来酒浑如结着冰壳的刀子,又酷又烈。而松苓在他们身侧的热汤里渐渐沸起来,松香馥浓,只是行将陌路的余烬。 “方濯,时事既去,便不要回头了。”谢崖舟捧着他的脸,倾身过去,吻去了他眼尾的红迹。 东天去晦,方濯抱剑坐起身来,半掩的轩窗之外朔雪大作,目见皆白,他伸出手,将眼睑上沾着的雪沫拂去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