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只当看不见

    “你在哪儿，出来一下。”

    李文逊没想到他会接到赵锦辛的电话，大半夜的他像见了鬼，反复确认对方的身份。

    “你真的是锦辛？赵锦辛？”

    “你在说什么屁话，被女鬼压身了吗？出来，我在你家楼下，我不知道你住哪一层。”

    “嗯？哈，啥，我现在马上回去，我在外面。”

    “……”

    难怪背景吵闹，隐隐有其他的询问声，李文逊指了指手机，告别那群“狐朋狗友”。

    他出来后把车开到最快，最近神经好像都被吊起来了，有一点风吹草动跟什么似的。

    今晚周厉也很奇怪，一直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问了又不说，彼此那么熟了，居然看不懂他想干什么，又背着自己整什么幺蛾子呢？

    “阿文，自求多福吧！”周厉拍拍他的肩膀，李文逊以为他说的是赵锦辛，周厉想得是那个叫闻星的男孩儿，确切一点是全名叫李闻星。

    周厉眼神充满怜悯、同情，哥们儿这么开心的赎罪，不知道自己家的老房子着了火，有个私生子弟弟等着跟他分家产。

    “你再等等我，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后到。”

    “不着急，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李文逊“……”

    这话听着咋这么不对劲呢？

    车子开到楼下，一个漂亮的倒车入库，赵锦辛默默站在花坛边看他装逼，一辆熟悉的sao包紫，这人的审美看不出来居然和丁小辉一个品味。

    赵锦辛从保定回来后就把那辆车换了，颜色也太sao了，他压不住。

    “怎么了，锦辛，你这么晚，哈，这么急找我…”人是会长大的，他不再是李文逊嘴里的小心心，现在他也是一个男人。和他讨论的对象是一起长大的哥哥，是和李文逊从小到大的哥们儿，邵群。

    赵锦辛没功夫跟他拐弯抹角，单刀直入问道，“你说他几次差点儿死了，把话说清楚。”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啊？你不知道？”

    赵锦辛面色沉静地看着他，“我该知道什么？”

    “哦，那个，也对，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原谅。”这几年赵锦辛愈发的矜贵出众，比三年前见到时多了清冷的味道，一样的漂亮，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带着几分困惑与审视。

    他扒了扒头发，“让我想想，从何说起呢，啊…有了，从我那一大车玫瑰花说起吧…”

    “……”

    “你别那样看我，我害怕。其实那是我们的自作主张，与邵群无关，我们那时候哪儿知道你跟邵群…我们都以为他跟李程秀一对儿呢，人家是为他受伤的，你知道我这人儿吧，平时就喜欢搞些浪漫，所以…”

    “都是我的主意，为了兄弟，帮了倒忙不说，还害得你们分离三年…”

    李文逊觑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发了微博后，邵群说他和李程秀结束了，说他另有心上人，我看见你点赞了，我告诉邵群这件事时差点儿没被他打死。”

    李文逊想起当时邵群怒视他的表情，又打不通赵锦辛电话，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至今心里发怵。

    “他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你，找不到你天天把自己灌醉，后来，进了两次医院，幸亏被救及时，当时病危都下了，我他妈真是，悔不当初。”

    “他出院后不能再喝酒了，那人要强，又固执，一定不会跟你说，我作为兄弟的，不忍心他那样作践自个儿，锦辛，你现在回来了，是打算…”

    打算什么？赵锦辛嘴角崩成一条线，他想，今晚是不是得再吃几片安眠药了。

    不是谁的错，又都犯了错，孰是孰非已经扯不清，一团乱麻，不如算了。

    李文逊见他久久不语心里没底，他憋了半天憋不出个笑来，气氛凝滞成尴尬。

    “那个…”

    “你走吧，就当没看见我。”他嘴角扯了个笑，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

    “……”

    什么意思？怎么个情况？就这样儿？

    ……

    后半夜下起了雨，天气越来越冷。赵锦辛没有用安眠药，那些地西泮片被他藏在柜子深处。

    暗夜里，他关了所有的灯，唯有外头的隐隐灯光，雨丝拉得长且细，像切割不断的漫天蛛网。

    他在阳台上抽了一整宿的烟，身上只穿了件浅色薄毛衣，浑身浸在寒风里，彻骨的冰凉，抱臂时，手掌心里一片濡湿，是衣服上结下的寒霜。

    第一回接触烟时，那时候他把嗓子呛坏了，整整一个星期食不下咽，那半年里他天天做噩梦，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从医院回来后，赵荣天怕他再有自残行为，把他的房间全部清空了，只留下一张床，所有的带棱角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家里的人时时关心他，怕他做过激的事。

    事实上，他只疯狂了那么一回，那一夜他在心痛里直接昏死过去，醒来无法接受前路的荒芜，才会做了那么一回傻事，以后不会了。

    某一天他推开窗户，看见外面荒废成墟的院子，怀疑曾经那些徜徉的艳丽是否存在过，他看到院子外面有一朵白色小花，颤颤巍巍孤单零零，他问家里佣人那是什么花。

    她告诉他，那是仙人掌，他盯着那朵花，直到它在视线里出现重影模糊不清。

    第二天他推开窗，看见那朵在风里瑟瑟发抖的小可怜，大西洋上空粘腻的风并没有带走它的一片叶瓣。

    前一晚才下过雨，它一如昨日，顽强地像不服输的士兵，傲然挺立，全身尖刺，赵锦辛仿佛看见曾经在乱墙里碰撞的无头苍蝇，他想，这是他看见的最美风景。

    他一连看了好几天，院墙外的白色依旧。他静静走下楼，站在那片荒墟里，mama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眼中盛满担心，她是怕自己做什么吗？

    “mama，其实仙人掌也很漂亮是不是？”

    他看见mama笑了，点头说是，于是，他的后院里开满了白色花朵，是那样漂亮。

    他从二楼的窗户望去，入眼的绿色尖刺中夹着遍地的白，像落了地的霜。

    外面艳阳高照，阳光从他二楼的房间渗透进来，他和那些白色一同沐浴圣光。圣洁的光像是一场葬礼的祭奠，祭奠他死去的爱情，也在呼唤他的重生。

    爸爸终于不再担心他，他走了很多地方，去英国，一段时间再回来，看看他无人打理的花园，每一根刺像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保护网，把他包裹得无坚不摧。

    他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不知道哪种是现实，一夜没有休息，他眼下映着淡淡的乌青。

    他从黎朔家里逃了，心有愧疚，深觉对不起那个男人，是他搞砸了黎朔对他的期待，这应该是他唯一对不起的男人。

    然他除了愧疚外再生不出半点涟漪，甚至心内轻松不少，这是不应该出现的现象。

    十层不算高，视线之内出现了一辆车，那熟悉的车身，停靠在他楼下的一丛树影里，他身体一缩，面容冷淡，眯起眼睛凝视着那一角落，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邵群一夜疯狂的飙车，他从来没有这么肾上腺激素飙升过，一道弯接一道弯，在雨里惊险刺激。

    在天微微亮时他把车开去酒店，又想起来锦辛已经不住这里了，从李文逊那里要过来的地址从来没造访过，心里突突跳。

    明知道这个时间去只会扑个空，锦辛昨夜一定是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共度良宵，他们会做什么，他不用想，也不敢想，他怕自己会疯。

    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把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这里看不清楚锦辛家的阳台，隔着层层雨幕只能看到漆黑一片，他苦笑，果然是不可置喙的幻想。

    赵锦辛看了他许久，车里的人不知道，外面天光大亮时雨停了，他回了屋，楼下的人驱车离开，像互不相干的两道风景。

    之后一连好几天如此，邵群把车开到不起眼的角落里，赵锦辛站在阳台那里看着他，偶尔他等到楼下的人离开后才进屋。

    有时候在他离开后会鬼使神差地下楼，站在车子停放的地方抬头看自己待过的位置，什么也看不到。

    暗自骂道，“神经病！”然后地上的所有烟头吸引住他，他想，我们何以要这样。

    黎朔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他，他也好几天没有去公司，再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早晚要面对的，他还欠黎朔一个解释。

    没想到去了公司没有等来想解释的人，却招来一个不速之客。

    邵雯踩着精致的高跟鞋进了办公室时，脚步声很有规律，美丽的脸毫无瑕疵，一头波浪卷肆意飞扬，整个人看上去高贵冷艳。

    快奔四的女人气场不容小觑，那种气场只对不熟悉的人有效果，在家人面前，她永远有cao不完的心。

    “雯姐？你怎么来了？”赵锦辛有一瞬诧异，邵雯很少会来他的公司。

    “怎么？我不能来？”她拨了下耳边的碎发，红宝石耳钉在白光下闪了闪，脸色挂起淡淡的笑意。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好久不见，雯姐。”赵锦辛抱了抱她。

    “我不来看你，你是不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姐了？回来这么久也不回家看看。”邵雯在他面前坐下，拉着他一起，两人面对面，邵雯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仔细全面，半晌后才满意点头。

    “还是这么漂亮，宝贝儿，这几年过得好吗？”

    “……”

    “你的事儿，我都知道，邵群那个混小子犯的错让他自己去收拾，不用管他，回邵家吧，爸妈一直念叨你呢，还有茵茵，一直惦记着你。”

    邵雯越说神色越无奈，“当年是我处理不当，害得我们家小宝贝儿这么苦，你怪jiejie吗？”

    “雯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的…”赵锦辛垂眸看着她，浓密的睫毛映下一排剪影，有些可怜。

    “当初我从茵茵那里得知，后来我暗自观察过，姐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我当时的做法也许过激了些，但是这事儿，说给谁都是没法接受的，希望你不要怨jiejie，jiejie也是没办法。”

    赵锦辛怎会不明白，时过境迁，犹如过往云烟！

    “过几天家庭聚会，回来吗？”邵雯看着他，眼里的温柔期盼深烈。

    “好！”

    没有爱情了，他仍有亲情在，或许他应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