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蛇者(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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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卷到天上,想为天火助燃。 听得一声悲鸣,他下意识抬眼,恰好望见天边飞来三只雁,如蛾般扑进天火,燃作一粒粒尘。 “这个时节就开始南迁了吗?” “说不定今年的寒潮会比往年来得早……”郭嘉应着,也停下,转头看他,“阿和觉得它们是怕死的逃兵,还是探路的先锋?” 尽管背着光,可那人眼中却依然有明亮的笑意。 也许这时候他应当上前,去站在他身侧,同人并肩。 可是郭嘉需要他吗?他真的被认可了吗? ......没有力气思考。 真是奇怪,分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觉得他们在愈离愈远。 腿比灌了铅还沉,到最后,他感觉自己被莫名的怪力钉在原地,竟挪不动一步了。 现在在原地的,好像仅有他一人了。 沉吟半晌,贾诩越过眼前人,望着他身后的雁群,终于轻轻附和了一句:“智者先知,它们......应当是那所谓的英雄吧。” 英雄吗? 听到阿和肯定的答案,郭嘉将脸别了过去,迎风望天——雁群随领头雁去了,它们最终会在天火中涅槃重生,寻到安身的净土。 ......英雄啊。 天完全沉下来了,成片的赤色被昏暗的霾吞入腹中,却还在拼死挣扎着,以微薄之力同这巨兽厮杀。 匍匐于苍穹,巨兽惨败的模样狼狈至极——喘息弱了下去,被撕裂的伤口汩汩淌出暗色的血,浸湿身躯上覆盖的斑驳皮毛,使其变得暗淡无光。 不过,好在有月的抚慰,这无人怜的可悲巨兽最终还是沉沉坠入了梦乡。 今夜的月形状不算漂亮,但月光却格外地亮。 他抬头望月,忽地想起了那晚的欢愉。 在郭嘉眼里,他究竟是何种模样?是值得信任的伙伴,能够交付真心的心意相通之人,还是伪善的救世者,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阿和?”闻声转头,他发现郭嘉不知什么时候又挨得近了一些。 贾诩应了一声,接过身侧人递来的酒,轻抿了一口,觉得滋味一般,又顺手递回去了,忍不住问道:“有时候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爱喝这个。” “这是好东西呀,可比那滋味寡淡的茶好喝多了吧?”郭嘉说着,也抿了一口酒。 他垂眸打量着手中的瓷瓶,敛了笑,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若是醉了,便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了。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将梦做下去……阿和?!” 愣神间,贾诩突然夺走了他手中的瓷瓶,仰头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小古板本来就不太会喝酒,更何况这还是没掺水的好酒,比一般的廉价货还要来得更烈。 酒已见底,那比瓷还白净的脸上晕开了一抹薄红,从面颊边一路渗到了耳根:“郭奉孝,你又骗我,你总是在骗我。” 往常他会说点什么替自己正名,但现在开玩笑显然有些不太合适。 “为什么我还记得,什么都没忘。”贾诩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酒,转头看他,眼里噙了些泪。 “阿和有什么很难过的事吗?”他罕见地有些无措,犹豫着抬手,用指腹替人揩去面上残余的水渍,柔声劝道,“可以和我说说呀。” 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吗?总感觉阿和的体温与之前相比,好像升高了许多。 “想忘记从前和你做的那些荒唐事。”他还未来得及进一步思考,这小疯子突然拽了他的领子,将人扯到跟前,质问道,“郭奉孝,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 “……”郭嘉看看眼前人,想说点什么,可眼前人的目光如一杆长枪,将他脑中拟好的所有谎言都击碎了。他一时语塞,竟编不出半个搪塞的借口,最终还是沉默着别开了脸。 总是如此,郭奉孝总是如此,我行我素,每一次都将他的问题随意揭过。 真可笑啊贾文和,沉默早已给了他答案,他居然还在自寻难堪。 郭奉孝,你所认可的英雄,究竟是何种模样? 胃中的酒烧灼得人发烫发热,郭嘉的缄默更是为其添了一把火。 他的理智在火中炙烤,燃成灰烬。 而后,在本能的驱使下,他用力掰过郭嘉的脸,吻了上去。 这赌气似的啃咬并不能算是亲吻,阿和只是单纯地在宣泄自己的不满罢了。 郭嘉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古板那么好懂又那么好骗,总是将自己的想法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有愧吗?也许吧。 但唱白脸是荀学长爱做的事情,他郭奉孝向来自私,这点愧又算得上什么呢? 可他当真愿意亲手将阿和送上祭台吗?为什么心中积淤的不快,就连这上好的烈酒也无法浇熄? 小蛇见他兴致缺缺,竟放开他,主动向人身下探去。 他抬眼看看那无情之人,见物主没有反感,便开始低头全心全意地侍弄起那挺拔的玉柱。他学着郭嘉先前的样子,先笨拙地用舌舔舐,再小心翼翼地将其含进嘴里。 异物侵入喉管,他强忍着干呕的冲动,吞吐着那人的身下之物,尽力将其含得更深。 郭嘉垂眸看他,本想替人拨开额上覆着的几缕乱发。 可在他抬手的那一瞬,强烈的快感从身下袭来,他不可自控地按住了阿和的脑袋,桎梏住那将要挣脱的人,将白浊全部释放进了他的嘴里。 “阿和?”他怕小蛇会和上次一样被灼伤,慌乱俯身捧起他的脸查看情况。 但那小疯子没理他,还不顾他的阻止,将那浊液尽数咽下;并且在他松手后便又垂下了头,默不作声地开始解衣带,一次也没有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郭嘉对于小古板的无声反抗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他捏住阿和的下巴,制止了他的动作,再次强迫那人抬眸看。 月华如练,为红玉裹上一层迷蒙的薄纱,薄纱上缀了星点银霜,让那双暗淡的眸看上去亮堂了不少。 小蛇怔了证,以为他要吻自己,于是凑到人身前,用唇触了触他的。 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后,他抬眼笑看向他。 月落星沉,眼中只余下身前一人。 这一吻,算是彻底扯断了郭嘉的理智线。 衣物褪尽,小蛇将长发拨到一边,配合地扶着树干俯身。 郭嘉带有安抚意味地吻了吻他的颊,而后伸手探入xue口,开始给他做扩张。 阿和的身体很敏感,察觉到异物的入侵,xue口战兢地收缩了两下,竟吸附住了他探入的指节。 很显然,阿和并不满足于这点到为止的刺激。身前人悄悄转头看看他,被捕捉到目光后又飞快地把脑袋偏了回去。 他了然,于是俯身凑上去吻他泛红的眼角,而后抽手,将自己的分身送进了那温热而湿润的狭窄甬道。 尽管事先已经做过简单的扩张,但交合依然有些晦涩。 “阿和,放松一点。”他虽在人耳边温柔地轻声呓语,可身下的一次次抽送却是毫不留情。 湿软的xue壁死死咬住他的,黏腻的水声在这空旷寂静的一隅回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同阿和共沉沦。 野合对体力的消耗是极大的。一轮释放过后,阿和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郭嘉将人带起身,一手揽住身前人的腰,将人抵在树干上,防止人从怀里挣脱;另一只手则扣住他的脑袋,又一次深深地吻住了他。 他从唇瓣一路向下,最后专注于挑逗人身前的两点茱萸。 灵巧的舌尖如狼毫笔,在两点朱墨边上圈点勾画,三两下出落成一副绝妙的红梅图。 脸皮比纸还薄的小古板银牙咬碎,却依旧死死封住唇,竭力不让呻吟从喉间溢出。 他轻笑一声,不轻不重地在一粒茱萸上咬了一口。 敏感的小蛇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强烈的快感袭来,他惊叫着痉挛了一下。 趁人分心,郭嘉托起阿和,将那毫无防备的小傻瓜抱起,抵在了树干上。 失去平衡的小蛇慌乱的寻找着依附物,最后只能将自己的重心交付给坏心眼的大尾巴狐狸。 这一举动无疑是羊入虎口——如若他泄力,这巨物便会深深捅进他的内里;可他的体力又不足以支撑起他完全离开这根可恨的玉柱。他只能死死攀住他的肩,在一次次冲撞中徒劳挣扎。 因为不安和紧张,xue壁收缩得愈加剧烈,郭嘉亦感受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快感,在情欲的趋使下,与身前人一同奔赴向极乐。 ----------- 醒的时候他发觉榻边空空的,眼前是也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大脑瞬间变得空白一片,反应过来之后他惊觉不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头疼欲裂,悉数记忆在他起身时落进脑海。 ……烟也好,酒也是,果然和郭奉孝沾上边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身子未完全恢复,方才刺激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好在身下没有什么粘腻感,就是走起路来略有些蹒跚。 他披上外袍在这昏暗逼仄的屋内踱了一圈——里面不常有人住,矮柜上还蒙着一层薄灰。 墙边堆了几个空酒坛,地上胡乱落了几个纸团,上头的字被几道浓墨浸染,内容看不真切。 半掩的门外隐隐透进来些许月光,他推门,终于望见了外头那有闲情赏月的闲人。 颀长的影似淡墨,洇在纸上,染了他一身。 郭嘉知道身后是阿和,但他没回头,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来人腾了个位置。 “夜半时分独坐山头赏月。从前文和竟不曾注意,阿孝学长还有这等雅兴。” “啊呀,可惜天公不做美啊。阿和来了,这月才肯赏脸从云后露面,不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郭嘉轻笑,不气不恼地接下了话里的刀子。 “既然这般不待见你,为何还要看?” “是啊,有什么好看呢?既不饱满,也不对称,荀学长看了都要糟心。”他说着,灌了一口酒,想起什么又自顾自低声笑了起来,且顺势靠在了身侧人的肩上,“阿和觉得荀家的兰花园如何?” 他睨了一眼肩上那块牛皮藓,淡淡应道:“奉孝这般好奇,为何不亲自去看看?躺了那么多日,连去院里转转的气力都没有吗?” “没什么好看的,应该和夫子的菜园没什么两样,几乎都被他剪秃了吧……“郭嘉笑着直起身,不知为何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起风了,眼前人的半个身子隐在斑驳的树影之中,他看不清郭嘉的表情。 后半夜的风有些冷,他缩着身子拢了拢外袍,郭嘉见状,伸手从后侧把他揽进了怀里。 青梅酒的清冽气息散在夜风里,错错缠住了他的身子。 温热的气息落在颈上敏感的一隅,引得他的呼吸一滞。心在胸腔里乱窜,几乎要冲出喉头。 他犹豫着,抬手覆住那环于腰间的瘦削的骨,问道,“这之后,奉孝有什么打算。” 呼吸缓了,郭嘉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大概会去汝南吧。袁氏四世三公,势力遍布天下,说不定其中便有我想找的英雄。” 他还是松开了他——有风灌进了两人身间的缝隙,让人觉得有些空落落。 郭嘉仰头将瓶内的酒一饮而尽,而后起身,摇摇晃晃地踱到了崖边。他垂头向下望了望,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从前不敢回来,但真的站到了此处,又觉得一切好像都没那么可怕。” 想喝酒却发现酒瓶见了底,他无奈地垂下手,想将酒瓶别回腰间,但不知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什么其他原因,酒瓶竟脱手从崖边坠了下去。 动静远了,这可怜的瓷瓶大抵已经尸骨无存。 郭嘉徒劳地向下张望了两眼,终于对现实妥协,只能寄希望于唯一的目击者:“阿和啊……这是我从荀家拿的,你能不能卖个人情,替我保密呀。” “此事我不能擅自作主。但你若是好好说了,我相信荀学长也不会追究。” 起风了,厚厚的的云翳被风卷着,砸向无辜的月。光有些暗了。 贾诩说着,将被风吹散的头发别至耳后,继续沉静道:“你同他相识那么久,理应知道荀学长不是那种会因为这些小事同你翻脸的人。” 绛红的眸平静无波,望向他的目光也暗淡了几分——这时他这才注意到,初见时的少年早已变了模样,而这一切皆因他所起。 “阿和,你觉得……荀学长是个怎样的人?” 郭嘉是在唤他,却将脸别了过去,不敢再看。 贾诩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答了:“他待你是严厉了些,可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兄长。” “唉呀——好兄长啊……“他边自语边缓步踱到树边,抬手抚过树干,又抬头望望繁茂的树干,无奈地笑了笑,沉吟片刻后缓缓道,“黄巾之乱时,阿娘让我出去躲着,我就跑到了这……是荀学长把我带走的。” “在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城里的景象。” 那一晚山下的火光亮堂得如同白昼,就连最热闹的市集都不曾有过这般眩目的光。 他收回了手,感觉妇孺的哭喊又在耳边回响,于是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荀学长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树上藏了一夜……打小我身体就不好,吹了一夜风,又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是个妥妥的拖油瓶。可学长却好言把我劝下来,说我身体不好是被病鬼缠上了,所以我娘拜托了他带我去学驱妖避邪的法术。” 他叹了一口气,想摸腰间的酒瓶,却摸了个空,只能自讨没趣地放下手,佯装无事地继续道,“很拙劣的谎言,对吗?我当时也是烧迷糊了,居然就那么被他骗下来了……马车出城的之前,正好路过我家,我悄悄透过车帘看了看外头的景象,我家的宅子都被烧干净了,哪还有什么活人呀?”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这世上真有英雄便好了……”他喃喃念着,想起什么突然转头看过来,正好迎上贾诩的目光,于是扯起嘴角勉强对他笑了笑,又逃回人身边坐下,用轻松的语气继续道,“我大概也喝醉了,怎么开始讲这些无趣的事了。” 说着执了阿和的手,不安分地按按他的掌心的软rou,随口问道:“这些天在荀家住的可还安生?” “……甚好。”贾诩为他的变脸之迅速所震惊,不过此时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又恰好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主。 郭嘉抬手搂住了他的腰,他干脆顺势靠在人肩上,遂了那人的意。 嗅到了晚风渡过来的,衣物上不属于原主的熏香味道,郭嘉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故作惊讶道:“哎呀,阿和这是在对我撒娇呢?” “……”他有些累了,懒得再同他争辩,于是合上了眼。 沉寂了一会儿,耳边竟隐隐传来了安眠的童谣。 调子软软的,是很熟悉的旋律,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但又很难同记忆中的声音联系在一起…… 歌声流进夜色里,污墨的边缘开始微微泛白——可惜那时他并未抬眼,因而也没望见那照亮天边的第一束光。 ----------- -------- ----- “文和,在看什么?” “......嗯。来送行的只有我……奉孝已经提前启程去接应援兵了。” “不必为我们担忧,你才应万事小心。务必以自身性命为重。” 短兵相接,犀甲乱舞,交坠的飞矢击穿了身侧人的胸铠,战马吃痛翻倒,扯着嗓子痛苦嘶鸣,掩盖了主人濒死的微弱呻吟。 他不敢回头去看,只能策马疾驰,将哀痛和不甘抛诸脑后——这不是跑马场里的过家家游戏,而他不过是未及弱冠的毛头小子,怎会不害怕? 心几乎要从胸口出逃;缰绳已经被手心渗出的冷汗浸到湿透;他的手也因为恐惧在微微颤抖,几乎要拉不住弓弦。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贾文和啊贾文和,你为何要怕?战死疆场,死得其所,难道不算一件幸事吗? 眼前又出现了那晚郭奉孝失魂的模样。他觉得荒唐,但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敌群行进。 阴云般沉的旌旗遮天蔽日。烈风混着硝烟和血的腥臭,劈头盖脸地甩在他脸上。 血污迷乱了双眼,身中数箭的他体力也近乎透支。 箭头大抵淬了毒,药效发作,他只觉身体绵软无比,终是再无法维持平衡。 坠马。而后坠入墨色深渊。 “考虑好了吗?”银发仙人端坐于棋案旁,对眼前的猎物虎视眈眈,“想要同我做什么交易?只要你想,我便能救。” 身前是那日不可挽回的残局,原先的对弈之人却不知所踪。 他垂着眼睑思忖了片刻,终于抬眼,笑应道:“那先生便陪我下完这局棋吧。” “后悔吗?” “有何悔?”他不紧不慢落下最后一子,从容应道,“落子无悔,命运如此,纵使心有不甘,也应坦然相对,不是吗?” 言语间,棋案有异光涌出,将万物吞噬入腹。 燃烧的,漫天的火。 得意地上蹿下跳,吞噬一切的火。 火舌化身为狰狞扭曲的怪物,叫嚣着同他对峙——这群走投无路的亡命徒甚至打算通过焚烧尸体布置火阵的方式来拖延援军的追击。 余下的残军远不及援军的兵力,若是奉孝他们接应及时,取胜也不一定是难事。 映入视线的灰白衣摆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睨了一眼来人,勉强道:“先生,文和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了……若是想要这具残躯,还请随意。” “不,做生意要讲求诚信,你并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人只是静静立在原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城门方向,“看来你的朋友并不打算放弃你。” “援军…还有多久抵达?” “不足一刻钟。”那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只是平静地望着前方,“今天的夕阳真美。” “……”他没力气再应,只能透过废墟和残躯的缝隙默默望着眼前狭小的一隅。 断鸿声响,一只孤雁扑进天火,燃作了一粒尘。 --------- 日光侵蚀了眼前的混沌,在秋日的催化之下,两者最终融合成熟透的枳壳。 贾诩堪堪睁眼,发觉自己倚在某人肩上,睡得正安适。 “可算是醒了,没想到阿和也那么贪睡呀。”郭嘉说着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嘴上依旧不饶人,“哎呀呀,我的肩膀都没知觉了……阿和要如何补偿我?” 他抬眼看他,细细感受着鼻腔流经的,夹杂着微微寒意的空气——一切的感官都是那么鲜明,就好像这只是某个稀松平常的午后,他因为某人被瞌睡虫附了身,这才打起了小盹,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 一两点光斑,细细密密织成锦,披在少年人的青衣之上。 那人见他没应,于是笑着调侃道,“阿和这是睡傻了?怎么不说话?” 说着,眼前人轻笑着俯身向他凑近。抬手轻点他的眉心:“在想什么?” 他抚了抚方才被触过的地方,又一次试探性地迎上那双含笑的眼,几乎要相信这些时日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他的梦魇。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犹豫片刻后,他终是卸下心防,决定将一切全盘托出,“我们三人一起离开了学宫,要去阻拦一场乱世……” 救世……救世?他当真做到了吗? 这真的是所谓的结局吗? 如若一切都圆满了,那现在耳旁是谁在呻吟,又是谁在呼救? “奉孝,我……” “嘘,文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耳坠轻晃,勾住几缕发,缠绕交错。 唇齿相依间,万籁俱静,四围的无关之物都被阻隔在屏障之外,唯有三两声雀鸣,和着耳畔的风啸,嘈嘈切切弹做曲,为这闲适的暖日添砖加瓦。 “再陪我醉一场吧。“ ------- ----- -- 日光攀上树梢,在地面投下颀长的影,风牵着影作画,满怀欣喜地畅想着属于自己的伯乐究竟是何种模样。 回神才发现,自己那未完成的杰作里不知何时闯入了一位身着艳色锦衣的男子。 几只怕生的小雀在枝头跳着,张望着,探头想去目睹这位不速之客的真容。 来人似乎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知之明,他察觉到目光,抬眼对这些可爱的小小生灵回以粲然的笑——鸟雀们怎受得住这风流浪子的调情,于是惊呼着,纷纷然一哄而散。 那人并不以为意,饮了一口酒后,停了脚步,在墓前站定。 “哎呀,好些时日没来了,阿和有没有想我?”他自顾自说着,盘腿坐在墓前,又默默饮了一口酒,笑道,“荀学长没来……他可是大忙人,在朝廷给天子当老师呢。” “对了!还记得我们一同救下的王淑女吗?她现在是蔡琰学姐的同僚。”他说着,灌进一口酒,继续道,“前些日子喝酒时一起见了一面,她问我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又怎会知道?你分明……从没来过……不管我醉了多少次,你都不曾来看我……” 那日他们没能救下阿和,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将一切吞噬。 他欲冲进火海寻人,却因气血不足昏厥,失去了意识。 但烧了三天之后,原本病弱的身体却在一夜间奇迹般康复,就连自小替他看诊的医师也震惊不已。 阿和,这算什么?你的报复吗? 他饮下一口酒,目光同石碑齐平,似乎是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回应;盯了半晌,忽地想起了什么,于是随手将瓶子搁置在一边,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 不怕生的小雀落回枝头,也想一探究竟——它望见那人从袖中取出来三只磨损严重的泥偶,而后一字排开,摆在身前。 “你瞧,奉孝学长给你带了礼物赔罪,阿和莫要生气了,好不好?”郭嘉垂眸望着三个小泥偶,抬手在当中那个最板正的额上点了点,喃喃道,“阿和不要那么狠心,偶尔也来梦里见见我们呀……” 不知寒暄了多久,酒瓶中的酒早已见底。郭嘉觉得自己大抵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连阿和的容貌都忆不起来? “过些日子我也要回汝南了,入秋之后才能来看你。” 他说着,抬手轻轻拂去碑上的薄灰,欲起身离去。 但在他提步之时,方才那只板正泥偶却不知为何滚落至他身侧。 是想和他一起走吗?还是难得回来看他,想对他说什么呢? 郭嘉俯身欲拾起,指尖触碰泥偶的身体的刹那,泥做的身子就四分五裂了。 简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得就像他们的荒唐故事。 也许这就是文和想对他说的。 既已万劫不复,干脆永世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