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娇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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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诸事他皆不过问,虽萧翊仍主动与他禀报,但无论大小事,统统一句阿翊拿主意便好,这样打发回去。 萧翊如若不闻,依旧如期回禀,皇帝当然也只是嘴上说说,该听仍在听。 太后多次劝皇帝重掌朝政,撤了萧翊摄政王地头衔,可他只是笑笑,回绝得很干脆。 如此相安无事,一直过了大半年。 萧翊今日踏入乾康宫时,正巧淳宜随珍嫔外出赏秋,淳宜闹着要萧翊陪她一同去,被珍嫔拉走,说误了皇叔正事该打手板。 萧翊摸着淳宜的脑袋,只说晚些再陪她。 进到殿内,皇帝正坐在软榻逗鸟,取了些干净的水,一点点捧在掌间,逗那小画眉前来手里啄饮。 萧翊站在他身后:“皇兄。”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开眼笑让他先坐,全副心思仍放在那画眉上。 萧翊端起手边的茶,慢饮道:“李明铮行将回京述职,这些时日他在云尉营办差,还算得力。一众叛军皆有安置,丘城风平浪静,兵部协同内阁修了奏疏,拟定了几名主官人选,还请皇兄过目,与臣弟一同定夺。” 皇帝笑:“阿翊决定便好,你曾在云尉营查探过,内情比我要清楚许多。” 他终于将那画眉放下,却并没将它关回笼子,任它在外跳跃。说来也奇,那画眉却并没飞走,只好奇地在他手边蹦蹦跳跳,不时发出清脆的啼叫。 萧翊看了几眼,又回转了视线。 皇帝顺手拿了张帕子,擦了擦掌心的水渍,这才在萧翊身边坐下。 冯淳安上前看茶,皇帝慢饮,赞叹几句,心情似乎格外好。 萧翊忽而蹙眉闭了闭眼,抬指在眉心按.揉。 皇帝好奇地望了过去,关切道:“昨夜熬得晚了?” 萧翊一叹:“是阿柔睡不好,想是临盆在即,身子越发不妥帖。” 皇帝了然颔首,放了杯子:“找太医院瞧过么?” 萧翊点头,只说并无太大作用。 皇帝:“我忽然想起,早些年珍嫔怀有身孕之际,也如方氏那般食不下咽睡不安稳,当时太医院也束手无策,还是母后传来秦居士入宫请脉,另配了几副药膳,她喝了倒有奇效。” 萧翊闻言,抬眸看向皇帝,忽然有了兴趣。 “那药膳中最主要的一味产自颂余,只可惜秦居士如今不在京都,否则叫他给王妃开方试试倒也无妨。” 萧翊眸色一沉,静静地望着皇帝并未言语。 他察觉出皇帝此言并无深意,不像在试探他的心思。 皇帝顿了顿,又道:“不过颂余今年派了使臣前来纳贡,或许可直接传人问问清楚。颂余历来以女子为尊,女子免不了生育养胎,想来她们精通此道,说不定也能缓解王妃的痛楚。” 这番话倒说中了萧翊的心思,一切能让方柔好受些的法子,他都愿意尝试。 他只默默应了一声,说了句感激皇帝的话语,这便亟不可待地请了告退,赶着回景宁宫做下安排。 何沉领了吩咐前去颂余行宫请人,萧翊独自回到景宁宫,恰好逢上太医院来人例行请脉。 方柔斜倚在软榻闭目养神,眉宇间满是倦色。 凌太医亲自看过,并无大碍,只说临盆在即,估摸也就在这几日,最晚不过寒露,待平安生产后,一切不适之症都能得以好转。 方柔今日难得闹了些脾气般,低声怨了一句:“我还得忍上这样久,心里实在不痛快。” 太医只得不痛不痒地关切几句,并无实质作用。萧翊在屏风外听得分明,心中那阵焦虑再度席卷上来。 不待太医提箱子出来,他已大步踏进内室,:“凌太医,当年珍嫔娘娘怀公主时,是否也与王妃症状相似?” 凌太医忙行礼,又道:“禀殿下,当年珍嫔娘娘的主事医并非老臣,但印象中,珍嫔娘娘似乎也并不安逸。” 萧翊颔首,“后来如何解决,你可有印象?” 凌太医答:“据说是用了一味颂余出产的药。” 萧翊没再说话,挥退凌太医,缓步走到方柔身边。 她仍闭着眼,身子软得像某种小动物,就这样斜斜地倚靠着,宽大的衣袍遮挡了她隆起的小腹,不仔细看,只觉她仍与闺阁少女那般并无区别。 萧翊抬手轻抚着她的额头,方柔轻轻叹了口气。 二人一时无话,萧翊盯着她的小腹,想要抬手覆上,却又怕肚子里那位闹腾起来,惹得方柔更加不适。 他坐上软榻,轻轻将她揽进怀中,细声安慰:“皇兄说了个管用的法子,我已安排何沉去请人。” 方柔本想说人人都这样讲,无论是太医还是接生嬷嬷,来看过问过,给了不少主意,还有些偏门的法子,方柔起初不敢试,最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统统无效。 可她累得不行,索性不与萧翊争辩。 也正是二人安静相对之际,何沉的声音越过了屏风:“殿下,人带来了。” 方柔这才微微睁开眼,见外头站了三人,何沉身后的两人她瞧不清楚,认不准。 萧翊将她扶起坐好,下了软榻,命春桃进来伺候,他缓步走了出去。 春桃上前,低声说:“姑娘,外头是颂余国的使臣。” 方柔讶然地看她一眼。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吉古丽,她向萧翊行了礼,二人说了几句,听着像在问颂余土产,后不知怎么又说起了当地医术。 吉古丽道:“女子害喜之症各不相同,这在我们颂余算不得奇怪,更不是疑难杂症。” 萧翊沉声:“若非皇兄提点,孤倒从未耳闻,原来颂余医术要比太医院众高妙许多。” 吉古丽笑了笑:“殿下说笑了,高妙算不上,只是颂余有一土产草药,安神舒筋,能叫女子减缓疼痛,身子不疼了,夜里自然睡得好些。” “再有,孕时脾胃虚弱,辅以中原推崇的针灸之术一同医治,能极大缓解害喜之症。” 吉古丽说完,萧翊久久没有发话。 方柔在屏风内细听着,心中不由好奇。 良久之后,萧翊才道:“女使可带了此物?” 吉古丽答:“这是自然。此土产乃颂余独有,本就是女王敬呈大宇皇帝的一片心意。” 萧翊点点头:“女使请便。” 不待方柔回过神来,屏风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萧翊率先走进来,他站定在方柔身侧,垂眸朝她轻笑。 紧接着,吉古丽携同那名白衣男子缓步走来。 人还未完全绕过屏风,却听萧翊道:“且慢,女使一人入内便好。中原皇廷自有规矩,陌生男女不得私见。” 方柔忍不住蹙眉抿了抿嘴,只道萧翊一张嘴,什么规矩体统只他一人说了算,该讲礼制慎行时他置若罔闻,如今犯了心眼小的臭毛病,倒摆出副圣人君子的模样,满口礼义廉耻。 吉古丽却是一笑:“伊斯克是女王亲信医监,针灸手法高妙无比,不少颂余贵族临盆生产之际都由他亲自施针,还请殿下明察。” “我闻说皇宫太医也是男子居多,医者只存济世之心,于男女并无二般。”说着,她抬眸看了看方柔,“王妃昨夜应当又熬了整宿,气色实在憔悴。” 萧翊蹙眉扫了眼二人,那名叫伊斯克的男子一直垂眸下视,姿态倒是格外谦卑。 他虽心中不悦,但吉古丽此话说得在理,他便压下了那阵抵触。 吉古丽见萧翊并未再阻拦,这才带着伊斯克走上前来。 萧翊守在一旁寸步不离,只让出了少许位置给二人动作。 方柔安静地坐着,吉古丽摸起她的手腕,细细诊脉。那名叫伊斯克的男使则将医箱搁在一旁,拿出针灸带铺开。 她悄悄瞥了几眼他的侧脸,实在无甚特别,鼻梁跟额头几乎压在一起,显得十分古怪。 只是那脸上的疤痕十分显眼,叫人不自觉就将注意力全落在上面,忽略了其他五官。 方柔便暗忖,昨夜定是她看走了眼,想多了。 吉古丽替她看过,与伊斯克换了个位置,萧翊以为他要握起方柔的手腕,刚要阻止,不料他却转身朝萧翊行礼,开口道:“殿下,施针的xue位在双膝之下,有劳您替王妃整理衣裳。” 他的声音极哑,像是吃了某种药,将嗓子熏坏了那般,令人听了心中发毛。 方柔一怔,抬眸瞥了他一眼,谁知萧翊冷声道:“须得如此么?” 方柔知晓他必然不乐意。 可不待伊斯克有何辩解,方柔忽感一阵恶心目眩,紧拽着萧翊的袖口,对着榻下干呕了几声,肚子翻江倒海,一时又觉十分疲惫。 萧翊大惊失色,忙轻抚着她的背,脸上写满了心疼和担忧。 不待旁人言语,方柔轻抚着心口,缓声:“阿翊,你就让他们试试。” 萧翊此时全副心思都放在方柔身上,他小心地抚着她的脸颊,忙点头说好。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在方柔喊他的那刹,伊斯克的手轻轻一颤,极不可察。 萧翊谨慎地撩起方柔的裙摆,堪堪就在两膝边上,极为谨慎。 伊斯克并无更多要求,他向萧翊道谢,又对方柔说了声得罪,这便开始施针。吉古丽见这边安稳,便走到一旁分拣草药。 萧翊站在方柔身边,认真地盯着伊斯克的一举一动,方柔有些紧张,于是别过脸,与春桃说闲话。 他的针灸之术的确高明,方柔只要不盯着看,只微微察觉一些.xue.道反应带来的麻痒。 萧翊见她难得露怯,不由心间一松,嘴边浮起一抹笑。 他轻轻握着方柔的手,她没有挣扎,任他.揉.捏。 很快地,这一份安宁被何沉打断:“殿下,监军李明铮在外求见。” 也正是此际,方柔忽而“嘶”了一声,秀眉微微蹙起,伊斯克方才在她膝头施针,那xue位格外不受刺激,登时起了阵剧烈的刺痛。 她下意识地握紧萧翊的手,他冷冷拂了眼伊斯克,颇为不满道:“医使须得仔细些,王妃本就怕疼,孤不想她白白受一次苦。” 伊斯克谨慎称是。 方柔只觉心有愧疚,忙说不怪旁人,萧翊握住她的手,顿了顿,缓声道:“我去趟书阁,阿妩在外候着,有何不妥即刻派人来找我。” 方柔默默点头,五指总算被松开,她悄悄叹了口气,把手搁在榻边,总算能靠在软垫上闭闭眼。 春桃被吉古丽叫到一旁,嘱咐她去找煎药的器具,那草药应当有些讲究,与寻常煎药的手法和要求并不一样。 春桃听得很仔细,方柔也安静地靠在一旁休息。她全无察觉,伊斯克的手已慢慢靠近。 她的五指忽而被握住,那人的手有些凉,方柔一怔,大惊失色地抬眸,忙想要将手抽开,可伊斯克只望着她,手底的力道狠了几分。 方柔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叫人,伊斯克却轻轻抬指,在唇间作了噤声的手势。 随后,他慢慢开口:“娘娘的手好凉,该多穿些衣裳。” 方柔骇然失色,她瞪大了眼,直愣愣地望着伊斯克,心砰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