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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雨(梦男,学生老师)

    

    家里找了关系,叫我去跟一个老师学表演,我说谁啊?拍过什么?我妈来个:“人家老师这段时间专职教表演的,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去了别捣乱。”

    行吧,虽然我根本不想学,但是打发时间也行,要了地址导航一看开过去要四十多分钟,我说这老师怕不是在菜地里教人吧,结果去了还真是。他家附近环境挺好,农田旁就是河水,门外的围墙上爬满蔷薇,很会打理生活的一个人,我在周围转了一圈才走上前敲门。

    出来的是个男人,比我矮一头,第一眼看着比我大点儿,第二眼却幼得很,眼睛亮亮的。人挺好看,看着不严,管不了我。他问:“来上课的?”我点点头,进门一看,除了我还有四个人。

    我承认他讲挺好的,但可惜我不爱学。他讲完一段就要我们实践,我懒得演,便道:“我不会,老师你让他们先。”他也没说什么,就让大家先准备,而我专注于他的小院:木头桌椅,遮阳伞,满院的花草,各种灯,鸭子和火烈鸟摆件,有点儿意思。

    一节课过去,同学都走了之后老师把我叫住,意料之内的事。

    “你不想学?”

    我点头:“老师我不是针对你,家长让我来,推不掉。你看我上课也不捣乱,咱好好合作一下,是吧?”我顺手拍他的肩膀。

    老师把我手拿下去,从口袋掏出烟点了:“好,那你回吧,路上注意安全。”说完吸了一口烟,我点点头,给他关上院门,只在门缝里看见他的背影。

    又去了几次我发现我挺爱来的,这儿比哪里都好,不吵,没人在我耳边絮叨,环境好,诶,老师……也好。我最近发现他喜欢张国荣,我也喜欢,我还会唱他的歌,为了他专门学了粤语歌词,老师你也会么?下课时候我就这么跟他套近乎,结果老师说:“我第一节课就说了我是广东的,你没听。”

    他笑了一下,我最近发现他笑起来非常…好看,盯着看了两秒后我反应过来,脸上臊得慌:“额……广东哪?”他说韶关。我想弥补一下刚才的尴尬:“老师,你普通话好标准。”他点点头:“练了很久。”

    不知道他的很久是多久,有没有一罐凤梨罐头的保质期那样久?不过那又有什么重要,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车进了地库停好,我解开安全带:这不是老师今天讲的《重庆森林》么?我怎么开始听他讲课了。

    老师说这节课带我们出去透透气,我才知道他家有几辆摩托,都停在院外,我从来没注意过。我们一共六个人,两辆摩托一辆自行车刚好分,老师给我们发头盔,我接过来,想看他坐哪辆。

    我就是想跟他坐一辆。老师看着白白净净,但烟抽挺猛,骨子里也是个狠人吧,肯定摩托了。我指了指最大那辆:“老师我来那个。”

    “你会骑?那你带一个不会骑的同学,我骑另一辆。”

    靠。我马上改口:“啊老师我不会骑,就是看着酷。”他看我一眼,朝我拍了拍后座。

    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种开满了花的地方,这么浪漫呢。我想跟他分享上节课,想让他知道我听了,就问道:“老师!!你和剩下几个同学很熟吗!!”风太大了,他开太快,我得喊着问他。

    老师估计没听清,但知道我在说话,停到路边回头:“你说什么?”

    满地的小白花,从脚下蔓延到天边,树丛旁是缎带一般的潮白河水。剩下四个人被他超得太多,还在很后面。我心跳加速,大概是因为老师摩托开得太快,呼了口气重复道:“老师,你和剩下几个同学很熟吗?”

    “就是师生关系。”

    我笑了:“那也说不上很熟,对吧?那就肯定不知道你生日。”

    他摘下头盔:“嗯?”

    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学《重庆森林》里林青霞给金城武留言那段,当场发了个“happy birthday”的语音给他。

    “没有call机有手机,老师,生日快乐。虽然今天才5月1号,但只剩九天咯。”

    “谢谢,”老师说,“你什么时候变好学了?”他不等我说话,戴上头盔继续加速。但我知道他笑了,嘴角勾起来,我在后视镜里看得清楚。

    后来我在“认真听课”与“尽量装作不太认真的样子听课”间徘徊不定过一阵子,突然变得听话显得很打脸,但今时不同往日,尽管我们没相处多久,我甚至不怎么认真,却已经在他面前拾不起我散漫随意的那一套。

    我拿起本子竖起耳朵,把老师讲课的样子刻进眼睛里,认真听,认真演,但演得很一般。老师会在别人都走后叫住我,告诉我哪里不好。他对待表演很严厉,但心里是软的;有时他会因为我临时跑神而生气,叫住我骂我两句,我还挺喜欢。我喜欢他在意我的行为的样子,思考时的皱眉,生气时的皱眉,高兴时弯弯的眼尾和鼓鼓的卧蚕……

    天气逐渐热起来,老师复盘完我今天的表现,最后说:“下周我要进组,上课的话,得等两个月以后,到时候我通知你。”

    我心里一空,忙问他:“老师,去哪拍?拍什么?我能不能——”

    老师的手按在我后颈上揉了两下:“去浙江,有一个电影,你就别去了,在家休息,别惹事儿。”

    我回到家就问了爸妈,让他们帮我打听老师具体在哪拍戏,了解的过程中还知道我有个同学也同一个组里。“给你带好吃的去。”我给同学发。他还纳闷儿:“你什么时候有探班的爱好了?”

    等同学进组的时间很煎熬,他戏份不多,进组时间晚些,等我到了地方,老师差不多已经开机一周了。我背着包,里面带了点心,同学在前面朝我招手,我的眼睛却在找老师。

    哦,他在那儿。天气好热,他坐在凉棚下面扇扇子,没看见我。

    同学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朝我眼神的方向一看:“你看张老师干什么?想要签名?老师人很好的,我给你叫——”

    我没拦住他。老师走过来,我头皮都发麻,耳朵通红,唉,本来只想远远看几眼。“张老师,这我同学,来看我的。他特喜欢您,一来就盯着您看了老半天……呃,你们……认识?”

    我忍不住跟老师对视,老师戴着眼镜也回看我,我僵着身子点点头,尽量忽略老师略显玩味的笑:“我跟张老师……上过几节课,忘了告诉你。”

    老师点点头:“没错,他是我学生。”

    太久没这么近听他说话了。我心跳加速,顺手拿过同学剧本里夹的纸笔递给老师:“老师,还没给我签过名,这次要不——”

    他只拿了笔:“你拿着纸,稳一点,我签好看点给你。”

    我点头,老师一手抓着我的手腕一手签名,我的手腕快要化了。最后一个“文”字他签得很潇洒,笔尖一划,不小心划到我食指上。

    食指连心。老师你知道吗?

    我说:“谢谢老师。”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慢慢摩擦。他点点头,拍拍我肩膀,又坐回凉棚扇扇子。我愣了半天,同学问你居然是张老师学生,又问好吃的呢?我这才卸了包给他拿。点心递到他手里,我问道:“张老师…他有跟你提过我么?他都说我什么?”

    我知道我完了。

    **

    老师跟他一个学生拍了《苏格拉底的抉择》,这事儿我知道得很晚,还是上节课一个同学提了一嘴我才知道。今天下课后我拽着老师的袖子:“老师,你的好学生可真多,都一起拍上戏了。”

    他没理会我的酸言酸语,反而问我最近为什么心不在焉,我心想我怎么心不在焉,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你感觉不到吗?

    “嗯……天气原因吧,太热。老师,他们刚才说有吻戏,真的吗?什么样的?”

    老师往桌子上一靠,看了我一眼点上烟:“你这么八卦的?在竹林里,老师和学生在偷情。”

    他说得不算太细节,但很容易让人不理智。我脑子一热,想象到几个火热的画面,人都要坐歪了,赶紧调整了一下,假装随意道:“偷情吗?老师,偷情怎么演?你教教我吧。”

    他过了会儿才点头,眼睛没看我,咬着烟含糊道:“等我抽完。”

    我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见。抽完是什么意思?要……要用到嘴吗?我的脸轰一下红了,又不想被他看见,只能低下头尽力稳住心跳深呼吸,老师的烟还剩最后半厘米,火星子走得比时针还慢。

    他突然站直了,把我拉我来面对面,烟头还没灭,老师的眼里又有水光又有太阳:“来,站近一点,”抓着我的后颈往下按,“低一点。”

    我只走了小半步,两个人的距离已经不能再近,老师吸了最后一口烟,嘴唇只离我的嘴半厘米远。我呆愣地盯着他的嘴唇,温度很高,吐出的烟很热,也许像他本人吻过来一样热。

    他退开了:“比这个距离还近一寸,温度有这么热,能体会吗?”他捏了捏我的耳朵:“你最近到底想干嘛?嗯?下次来给我讲讲体会。”

    **

    “你演失恋演上瘾了?”

    老师嫌我连着两节课都选了备胎演。我说老师,我演的是先暗恋后失恋,老师说:“你那个蔫儿样子,好像还没开始就知道你们不能在一起,”他招呼我进屋,“耳朵都耷拉下来了,跟我架子上的丝瓜花一样……你去摘几个,再把丝瓜摘了,别弄断藤。”

    我更蔫儿了,摘丝瓜的时候不小心拉掉藤蔓上一条丝,老师拿到手里瞪我一眼:“一天天的…不能专心点。”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靠在冰箱上看老师准备做饭,憋了太多事儿胸口闷,挑一个问问得了。“老师,你为什么只留我一个人吃饭?”他没说话,我继续道:“不会…不会是因为我爸妈…的关系……吧?”

    听到爸妈两个字他笑了一下:“不是。你今天要是有饭局,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一下子弹起来:“我!就是问一下,没饭局。”

    “去把蒜剥了。”我蹲在垃圾桶前面剥蒜,我挺讨厌剥这玩意儿的:“老师你为什么不把蒜拍一下,那样皮自己就掉了。”他说我想要整粒的。

    好吧。我等了一会儿,心想还是别问了,讨什么没趣。丝瓜花炸着吃挺好,但我还是吃不惯,老师看我一眼:“里面酿上rou馅儿你就爱吃了。”

    这话听得我心跳漏了一下,什么嗔怪的语气。我脸有点儿热,赶紧埋下头吃米饭,炫了两碗老师就不让吃了:“晚上少吃主食,把菜能收完就收完。”

    管好多哦,但好开心。我装着不情愿托着腮,把排骨rou烧冬瓜里的rou挑完,老师气笑了:“是不是我最近没骂你你就——”我接过话茬:“老师你为什么不骂我了?是我表现很好吗?还是……别的?”

    他又不说话了。我心里发闷,在老师无声威压的眼神下端起盘子把冬瓜连汤一起吞掉,末了笑着加上一句:“老师,我好喜欢你…做的饭。”

    这样算吗。我站起来收拾碗筷盘子拿到厨房,见玻璃被雨点打湿,下雨了。

    老师庭院里养了有快一百种植物:盆栽,果树,藤蔓,蔷薇……雨落在舒展的叶片上,密集的声音像置身森林里。老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发呆呢?”

    我说,下雨了老师,阵雨吧,你的沙发罩还在院子没收。我憋笑,老师指了指我,扭头往院子里走,我喊了声“伞!”,他又没理我,应该没听见。这雨好像忽然一下就变大了,我拿起伞去院里找他。

    老师说今天晚点儿再回吧,好啊,我巴不得时时刻刻都挨着你。我坐在沙发上,把老师摆的小摆件都摸了一遍,把墙上的也都碰了一遍,他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坐下安静安静,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撇撇嘴,是你想聊天的,不怪我。“老师,你上次跟你学生演的那个小电影,有片源吗?我学习学习。”

    “没有,我都没看过,”老师把报纸拿开,透过眼镜看我,“你看那个干嘛?隐隐约约提好几次了。”

    我说我想学习啊:“老师,你觉得我能演吗?”老师想了想:“那得看你拿到剧本后准备是不是充分,你临场表现还算可以。”

    什么临场?上次拉着他练偷情的吻戏吗?根本不算练吧,而且我当时就像根木头。

    “老师,你说的是那天我们一起……练…的吗?”

    我感觉他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这几次上课演的。”

    完全社死,我真想钻地底下去。老师继续道:“两个人相爱,所以偷着也想在一起,你那天演的什么?呆子啊。哪有一点主动?哪有爱意?”

    破罐子破摔吧。我道:“老师,我主要不会……不会吻戏,爱谁不知道怎么演?”

    老师拍了我一下:“呵,我看你就不知道。还吻戏?我不信你还没谈过恋爱。”

    这下真给我干沉默了,但我不能让我心爱的老师的话掉到地上:“我……谈恋爱跟拍吻戏还是有区别吧。”

    我死性不改:“吻戏应该找表演老师学。”

    我没敢再看他,准备抓起手机当挡箭牌,老师却拉住我的手腕:“你又来了……真想学?那现在走一遍。”他把报纸叠了起来,放到了茶几上。

    我脑子嗡了一声,人快傻了,几秒内脑子飘过无数种想法,最后得出结论还是算了,不要了,会露馅儿的。虽然我多次想拐弯抹角地问他是不是对我跟别人不一样,但是真的吻一下,区别太大了。

    “我说着玩儿的,”我啪一下站起来准备拿车钥匙,“我回家啊老师,感觉雨小了。”可走了两步就被他拉住手:“上次没教完,这次又没教,下次你还问我。”老师看着我有些震惊的眼神:“害羞了?问的时候不嫌羞。”

    老师真的是好老师,把我拉到房子门口讲戏,说他打着伞从外面回来,我要从屋子里跑出来,两个人几天没见很想很想,瞬间抱在一起接吻,因为是偷偷摸摸,我们最后得移到屋里去。

    “懂了吧。”老师把伞拿起来了,老师看了我一眼,老师往外走了。

    我再次站在门口发愣,老师急匆匆从雨中赶来,踏进房檐连伞也没收,啪一下随手扔在地上,就抬起双手捧起我的脸,两个人的呼吸瞬间融在一起,我像掉进了海里。

    海里没法呼吸,老师变成救生员,用自己的嘴唇包住我的,温热湿润的舌尖舔过我的唇缝,急着给我渡空气。我抱紧他张嘴迎合,嘴唇毫无章法地吸吮,舌尖纠缠在一起,但其实根本不知该怎么吻他,更不知道该怎么爱他。

    我脑子里还记着戏,想我们该往房间里躲了。是该躲,真的该躲。老师正好跟我想得一样,嘴唇退开滑到我耳下,吐出一包炽热的水汽:“嗯…先进去……”

    我心里一急,直接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两步跨进房里。他很会随机应变,没等我放下他就低下头继续刚才的吻。老师的手掌不断抚摸我的颈侧和脸颊,湿热的唇rou热烈地与我相接,换气时我耳里全是唇间暧昧的水声。

    “老师……”我一边咬他的下唇一边唤他,老师嗯了一声,呼吸炽热地扑到我脸上,舌尖勾了勾我的上颚。我顺势裹住他的舌尖吸了两下,老师按了按我的肩膀:“唔…抱着我不放,累不累?”

    我一惊,结束了,把人放到地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悄悄抬眼看他,老师呼吸急促,嘴唇闪着莹莹的水光,额发散乱,眼镜都歪了。只听他喘着说:“感觉对了……”

    感觉对了。我下意识点头迎合他,心里却想不对,我的感觉不对,我们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错了。

    车钥匙就在茶几上,我后退几步把它攥在手里:“嗯……老师,学完了,那我先走了……嗯……”

    我快步跑出去,外面的雨倾盆而下,我几乎瞬间湿透。车厢里意外得冷,我坐进去关上门,鼻尖酸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