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头找到了归属的孤狼。
“......晚晚?” 深秋时节,暮色已深,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和刚到他肩头的女孩一起走在街上。念出她名字的时候,浅白的哈气从他淡色的薄唇边飘出来,消散在空气里。 女孩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目光。烛沉卿没能组织好语言,于是看着她又将头转回去。 今天,是说开之后的第三天。烛沉卿明显感觉到,女孩在跟他犯别扭。 怎么说呢,她好像也没有故意怎么样,但是就是比之前冷淡了——比如,在之前,只要两个人一起走,她都会习惯性地牵着他的手。 暖呼呼的手小小一只,钻到他掌心的时候还带着女孩子皮肤特有的细腻与柔软。牵上他的手后,她还会望着他,歪着头调皮地笑一下。 但是现在她不这么做了。深秋时节的风已经算得上冷冽,他们俩谁也没戴手套。没有她牵着,即使把手揣在兜里,也还是感觉好冷。 男人抿了抿唇,修长手指勾住了女孩的手,顿了一下,把那只暖呼呼的小手轻轻握在掌心,一起揣进了自己的风衣兜里。 舒晚抬头看他,发现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是耳朵好红。但是风这么冷,也可能是冻得。 烛沉卿感觉的没错,舒晚就是在冷淡他。而且她还是故意的。 一想到自己之前提心吊胆那么久,热脸贴冷屁股......原来这家伙偷着乐呢?心里受用的不行,脸上却那么冷淡,害她一直在无意义内耗! 想到这,舒晚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得让他知道被冷淡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才行。 但是女孩抿了抿唇,没有把手抽出来。他宽大的风衣兜里,她的手被他反握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捏了捏她的掌心。 ......哼。 自从污染区的风波过去之后,军部和医疗部的人都忙了起来。睿姐说过的“旁门左道的理论”再次得到了重视。 理论家们基于生还者的口供提出了假设——被污染区笼罩的地方的时间会瞬间停止,与此同时,所有人会共同进入一个由意识构建的世界,其中,绝大部分的意识源于“王座”与污染源。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埋藏最深的、最大的欲望会被无限放大。 只不过,到现在,政客们都不知道这次污染区的“王座”是谁。当问到舒晚和烛沉卿时,二人也只是缄口不言。 烛沉卿担心过穆若青会不会泄露真相,但好在他没有。 自从知道了这个假设之后,舒晚就在想,污染区里的烛沉卿,究竟是不是受到了影响,才会说出那么多dirty talk。当然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而烛沉卿脑子里,则一直是那张“非他不娶”的画报,还有那场极致yin靡亲昵 的洞房花烛夜。 真是太不公平了啊......他已经在她面前坦露了所有,恨不得把自己一颗火热的跳动的心都剖出来给她看,但是,她是怎么想的,却一点都不和他说。 而穆若青的话,说起来,他在污染区里,把他的主人杀了。 ......也不知道他的主人,那个臭名在外、桀骜跋扈的军爷,还记得多少。 月光给家中铺上一层白霜。女孩把手从他的兜里拿走,脱了羊羔毛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转身走进了盥洗室。 烛沉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暗色的室内,唯有盥洗室被女孩打开了灯,透出暖黄的光晕,温暖了整座屋子。 他是有自己的房间的,但女孩时常邀请他和她一起睡。可是,看这个样子,就跟前两天一样,今天她也不会邀请他。 风衣的兜里,似乎还有她的余温。飞快地走进另一个小一点的盥洗室里收拾自己。洗脸的时候他特意用的凉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身形颀长又挺拔的男人洗完脸,直起身子——镜子里,他看起来无比矜贵自持,耳尖却红了。 舒晚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愣住了。 她的抚慰者正跪在她的卧室门口。他穿着白衬衫,衣角被他塞进了皮带里,衣领处的扣子却有些凌乱,像是被谁胡乱地解开了,隐约露出暧昧的锁骨轮廓。他的黑发和暗色的卧室融在一起,衬的他的面庞分外白皙,甚至平添了一分脆弱。 可是他这个人,怎么会和脆弱联系在一起呢?即便是这样跪在她卧室的门口,也一点不显得卑微,反倒像是...... 找到了归属的一头孤狼。 舒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她只是装的冷淡,本质上并不是那样一个人,以至于,几乎是瞬间,她就心软了,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做的过了。 “晚晚,”男人适时地开口,“今晚,我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舒晚向他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而烛沉卿伸出了两只手,将她抱住。 木香本来是比较柔和的,但是放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一点冷,而此时,又泛着一些暧昧。 舒晚的耳尖红起来,她觉得自己要破功了。 “晚晚,”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诱惑。他似乎是特意将语速放慢了,以至于,话里染上了一点似有似无的撒娇的意味,“......可不可以别不理我?” 很奇怪。男人话并不多,但是一旦开口,又总是令人招架不住。跟他不假思索的直白请求比起来,倒像是她太过矫情又小心翼翼了。 舒晚根本狠不下心说不要。但是心里又觉得懊恼——竟然让他只求了一次就得偿所愿了。 “......没有不理你。”她小声地说。 男人跪立,双臂环着她柔软的腰肢。月光从他的身后洒来,让他的面容因为背光而不甚清晰,可是,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却又黑的发亮。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男人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声音诚恳无比:“晚晚,我可以改。” 如果说有人在十年以前告诉他:嘿,你在从抚慰者学院毕业之后,会找到一个主人,而且爱上她,并且,你会幸福。 那么烛沉卿肯定要对这话嗤之以鼻。 成为抚慰者的人,除了少数甘愿以身体换取荣华的堕落者意外,都是被迫的。他们大多是被穷困的家庭卖出来的,或者从一开始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而最终,抚慰者的结局也大多是悲剧——至少在烛沉卿看来是这样。 由于被主人无节制地适用,大多数的抚慰者的身体机能都会出现问题。如果运气奇差,碰上了愿意拿自己的抚慰者去巴结上位者的主人,还会在无尽的轮jian中惹上性病。 而等他们的容颜老去,或者身体崩坏,他们大多数会被抛弃。从被使用到被抛弃,也不过是十多年的时间。 烛沉卿不想再继续思考他们的结局。那是一种残忍。 更残忍的是,他们并没办法反抗这样的命运,因为他们不过是庞大的国家机器下,一个再渺小不过的零件,甚至比不上一颗螺丝。他们是最底层最绝望的人,除了在权贵的轮下被碾碎,再也做不到任何。 他也一样。 而如果有人告诉十年前的他:未来,你会为自己的主人甘心做出改变,你会甘心并渴望被她cao,你想她每天都很开心,永远无忧无虑。 那么烛沉卿大概只会感到悲哀——学院的洗脑教育做的不错,连他也没能抵抗。 但是现在。烛沉卿很难断言学院的洗脑是否成功了,也不知道其他抚慰者会不会对自己的主人产生这样的情感,但是——他确定自己的心意,他确实离不开她了,同时,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是以前连想象都不曾有过的那种幸福。 舒晚眼神微动,微微躬下身,鼻尖几乎与他相贴:“那......你打算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