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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进了佛堂,镇国公也称病了好些日子,今次才带了孟濯缨和孟沂,一起进宫赴宴。孟载仑上了马车,就闭目养神。孟濯缨与孟沂一路无话。三人进了宫,道上积雪已除,但难免有些湿滑。孟沂扶着父亲,缓缓走着。独有一个孟濯缨,裹着淡褚披风,寒风中面容冷淡,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二人身后。孟载仑缓缓伸出另一只空着的胳膊,咳了两声。可他手臂伸了半天,也没见她来搀扶,忍不住回头一看,孟濯缨望着宫墙上一弯金色勾檐,似是出神。她眼中光芒淡淡的,收敛了五六分。偏偏有一股藏都藏不住的洒脱和随性。孟载仑突然意识到她这种眼神的含义——这个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完全不在乎他这个父亲了。从余氏出事之后,她看他的眼神,有过愤怒,有过不甘,有过怨怼,有过憎恶,还有过伤怀肺腑的留恋。终于,到了今日,她眼里完全没有他。孟载仑垂下手臂,慢慢道了一句:“在宫里,你连做做样子都不肯吗?”孟濯缨似乎看的入神,没有回答他。虽说是大宴群臣,但多数臣子也不敢真的和天子把酒言欢,按部就班的敬酒、饮宴。谢无咎这次也和谢中石坐在了一处,两人隔的远了些。谢无咎不时从喧嚣热闹之中,抽出个空子,遥遥的敬她一杯。燕衡每到这种场合,必定要被蓬莱县主纠缠。今日又收了一个看不出什么模样的皱巴巴的荷包,颇有些烦乱的回到席位上,便听国子监几名同僚闲话。“方才与孟少卿清谈几句,果然见解独到,令人耳目一新。若是来了我们国子监,每日谈论学问,当真是一大妙事。”另一人失笑:“孟少卿将来,不可限量。哪是我们这些死读书的比得了的?你没见,谢寺丞那样的混不吝,都对她言听计从吗?其手段可见一斑。”燕衡抬眼,恰好看见孟濯缨抿了一口酒,忽而粲然一笑。她一展颜,似乎真连雪色与星辉都黯淡了几分。她眸光对着的,自然是谢无咎。燕衡冷哼一声,心道,身为男子,如此轻浮!正露出些许嘲讽,冷不丁孟濯缨目光落到了他脸上。燕衡脸上的表情急遽收敛,可是嘲讽收的不干净,一个客套的假笑十分僵硬。就算燕衡长的好,这种表情也绝对不好看,甚至还有几分狰狞。然后,他就看见孟濯缨忍不住笑了,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笑完了,她举起酒杯,挑眉,似笑非笑的遥遥一敬。燕衡从未觉得如此的难堪,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满斟一杯,正要过去找回场面,酒宴上突然起了sao动。“姓洪的,我X你大爷!”牛侍郎鼓着胖嘟嘟的脸,气的像只充满了气的河豚。“啊呸!我大爷在江西,牛胖子你有本事你去!”另外这个姓洪的,满脸都是红的,一看就是喝多了。他两人一闹,官员们连忙劝起来,也有小声煽风点火的。洪官:“老子就问你,几时喝你家的喜酒,你恼羞成怒什么?哦,别是你那闺女,不顾廉耻的追到公堂上,镇国公府还是不肯要她!……巴拉巴拉……”牛侍郎浑身发抖,“啊!”的大喊一声,两只钵盂大巴掌对准洪姓官员就捶。可他一向不爱运动,根本不是人家的个儿,吃了好几下亏以后,突然顿悟,干脆一把抱住老洪,凭借体重优势,死死的把老洪给压在了屁股底下。“姓洪的,我一屁股坐死你!”等两人被分开,撵到陛下面前跪着的时候,已经是鼻青脸肿,半点朝廷官员的模样也没有了。“姓洪的”连鼻血都被“牛胖子”打出来了。今日宫宴,天子心情不错,看着可乐,起初没说什么,等明了原委之后,眉峰突地一挑。熟悉的老臣都知道,陛下这是不大满意了。又有人要倒霉了。李瑾慢条斯理的问:“牛卿,这一顿打,可痛快了?”牛侍郎再三顿首:“臣大错特错。不该扰乱宫宴。”“嗯?”李瑾轻哼一声,“不该扰乱宫宴?也就是说,觉得自己没打错?可以无故殴打同僚?”徐相轻咳一声:“陛下,是互殴。互相揍了几下。也不是无故,有缘故的。”牛侍郎也不吭声了。他就一个闺女,就是他的命。哪能让人那么编排?陛下怎么了?他也不能瞎认错。李瑾哦了一声,又问:“缘故?是因牛小姐上庭作证一事?朕听闻,牛家小姐换了侍女着装,从家中偷跑出来的。牛卿,可是你不准她上堂?”牛侍郎被天子一问,委屈上了:“臣自知此举不妥,也有违公义。可臣怕的就是日后,总有人拿这桩事来说闲话!这混账,还说什么,是他二人有了私情,我女儿才抛头露面,连颜面都不要,公然上堂……”李瑾眼睛微眯:“怕人说?说闲话?说什么闲话!”天子声音微微抬高,“今日,朕宴请群臣,在座的,都是朕的肱骨,国之栋梁,难道眼中就只有风月,没有为人的公义吗!牛小姐上堂证言,为的是公义,岂是与孟卿的私情?!朕的臣子,难道满脑子装的就只是男男女女那点事吗?”天子之意,已是明明白白。洪姓官员吓的瑟瑟发抖,匍匐在地,连求饶不敢。天子当众嘉奖,翌日太后娘娘、明妃娘娘的赏赐也送进了牛府。牛濛语倒是淡淡的,牛侍郎反正是扬眉吐气了,喜气洋洋之外,也有些后怕。“女儿呀,怪不得你说爹糊涂。真要是和孟世子做成了亲,她家里那乱糟糟的一团不说,反倒还说不清楚了。”牛濛语轻笑:“爹不是糊涂。爹是心疼女儿,关心则乱。”她顿了顿,又问:“爹爹那日去见孟世子,她可还好?”牛侍langxin里一突:“你问她做什么?难不成真对人家有意思?女儿啊,爹爹跟你说,她也太瘦弱了,你不能光看脸,也要看看体魄是否强健……”牛濛语哭笑不得:“又不是人人都和爹爹一般。爹爹忘了吗?女儿年幼时,和孟世子的meimei,常常一起玩。”牛侍郎叹了口气:“那孩子,的确可惜了。”牛濛语跟着一叹,在父亲看不见的地方,握着帕子的手都微微发抖:“是啊。想来,都怪叫人伤心。”只好不提、不说、不想了。她一十七岁了,从未有过如此大胆。伤了父亲的心,抛头露面的上堂